第二百一十一回 盖天雄风尘请救兵 蛮和尚夜擒姚广寿
话说三川都督盖天保听说这件事,不由怒从心头起,立刻拿火牌令箭调齐他手下三万兵马。命令收拾好军装,预备下战船,即日离开野马川,够奔西海岸,去见金景龙。
盖天雄来到野吴山的地界,参见了把守关口的大头目吴大力,副头目阎得勇,他二人带着盖天雄上山回话。
这山上有一座方圆十里地的山城,盖天雄来到帅府,拜见万马巴得斯。这个人,身高九尺以外,膀阔三亭,面如熟蟹盖,两道粗眉,一双金睛,高颧骨,压耳两撮黄毛,海下黄焦焦的胡子,有二寸多长。头上红绸子缠头,身上红青喀喇小靠袄,红青喀喇的中衣,薄底靴子,在正当中坐定。他上手,坐着一个面皮黑紫的人,也是这样打扮,这是万马巴得哩。下手坐着一个大脑袋,身高约有九尺,项短脖粗,面似乌金纸,环眉大眼,蓝绸子缠头,一身青衣服,这是万马巴得太。亲弟兄三个独霸野吴山、野吴岛,方圆一千余里,出产些珠宝、牛羊,很是富裕。万马巴得斯自称为静海王。今天一见盖天雄来,赶紧吩咐看坐。
巴得斯说:“贤弟从哪里来,有什么公干?”盖天雄说:“我奉大王之命,来请三位岛主,请发本岛之兵,帮我家大王夺回飞龙岛。”巴得斯一听,说:“你家大王的飞龙岛被何人所占?”盖天雄说:“老人家不知道,提起这话来,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因我家主人有一个拜兄,住在八卦山周家寨,姓周,名百灵,他乃是东五路天王手下的丞相。此人是足智多谋、精明强干的人,他给白天王摆下一座牧羊阵。现在白天王跟中原约定:如果中原能在百日之内破阵,白天王甘拜下风,并同意年年进贡,岁岁称臣,后来,中原访知牧羊阵是周百灵所摆,中原就派差官到八卦山去拿他。周百灵逃至我们飞龙岛,叫我家大王给他报仇。我家大王定了一条妙计,名曰‘绝获沙滩会’,请十路天王、中原彭钦差赴会。打算把彭中堂拿下做押帐,迫使中国割让出骆驼岭、嘉峪关一带地方。不想马玉龙保着彭中堂闯出重围,东五路天王白起戈、孟得海、万道龄三人各带本国兵径自回营;西五路天王沙洪天,反帮中原打仗;冯金龙、霍四龙、杨得山、马得安四路天王,见沙洪天造反,他等也带兵自去了;邓复伯、丁三郎见事情不妙,也撤队回归贺兰山。如今,就剩我家大王独家人马,在西海岸跟清兵交战,两位大王也被清营擒杀。昨天,沙洪天、固元提督高通海、凉州副将常清带领人马,又抢占了飞龙岛,我家大王此时入地无门,上天无路,首尾不能相顾。周百灵声言去探消息,却不辞而走。故此,我家大王派我来请三位岛主,念我们是唇齿之邦,帮我家大王夺回飞龙岛。我路过野马川,并邀了三川都督我兄长盖天保,一同协力相帮。”
巴得斯一听此言,心中暗想:不能不去,我跟金景龙是知己之交,赶紧说:“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带领人马,一定协力相帮,我随后就到。”巴得斯手下有十万大兵,留下一半,叫巴得太看家。自己带着二十员五虎上将,任命虎牙峪的大将龙飞雄为大元帅,龙飞扬为副元帅。又挑选战船二百只,雄兵十万,浩浩荡荡,旗幡招展,由野吴山起身。
这一日,有巡船来报:东北方是金景龙扎营的地方,正北方是飞龙岛。巴得斯一声令下,先抢占飞龙岛。前故龙飞雄带着大队,一直扑奔正北。正往前走,对面号炮惊天,旗幡招展,只见大清战船一字摆开,当中带兵大将,乃固元提督高通海,左边是凉州副将常清,手托浑铁点钢枪,龙飞雄吩咐列开队伍,等待开战。
高通海往对面一看,见龙飞雄身高九尺,膀阔三亭,头上红绸子缠头,身上青小靠袄,青中衣,薄底靴子,手使锯齿飞镰大砍刀。面如紫玉,两道浓眉,一双大眼,高颧骨,海下无须,年有三十来往。
且说沙洪天自从占领飞龙岛,将金景龙的家口拿住,也不杀,也不放,也不断饮食,连同拿住的番兵全部幽囚起来。沙洪天带兵把守城池四面,静候拿住金景龙,再面见中堂,一起处理。今天听外面号炮惊天,有探子来报:现有野吴岛的万氏弟兄,带兵来抢占飞龙岛。沙洪天吩咐手下将官,各守阵地,严加防范,等待开战。
外面,高通海刚列开队,就见对面贼队中龙飞雄把刀一顺,站在船头,叫大清营人出战。高通海手下守备何成,也是久打海战的人,他年有四十以上,头带青呢得胜盔,五品顶戴双岔尾,身穿灰色金箭袖袍,外罩犴皮衣,薄底靴子,一声喊:“贼辈,胆敢前来送死!”提枪照贼人分心就刺。
龙飞雄并不答言,见枪刺来,用手中刀往外一崩,趁势搂头就剁。何成用枪往上一架,打算把刀架开,焉想到龙飞雄一变着,顺水推舟,名曰:“仙人问路”,拦腰而下,可怜何成为国尽了忠,竟死在贼人之手。这边有一位千总魏尽忠,手使一口春秋刀,跳过船头,打算替何成报仇。只打了三五个照面,也被贼人劈为两半。
高通海一看,贼人甚是骁勇,自己有心过去,跟贼人水战三个回合,可又一想,身穿着官服,岂能参战!高通海乃足智多谋的武士,曾凭手中一口刀,屡次高升。这时,就听背后一声喊:“大人,待末将前去拿他。”
高通海抬头一看,乃是右营记名守备吴长寿,手使三股烈焰托天叉,赶过去一声喊:“贼人,休要逞强,待我拿你。”抖叉分心就刺,几个照面,他也被贼人杀死。
书中交代:大清营已连丧几员大将的性命,这才惹恼了凉州副将常清,一摆手中浑铁点钢枪,驾船扑奔龙飞雄,抖丹田一声喊:“番贼,休要逞能。”两船头一碰,枪刀并举。
按说龙飞雄在野吴岛算是五虎上将,今天跟常清刚一较量,就知道常清的能为出众,武艺高强,自己先已胆战心寒了。常清乃是家传的五色断魂枪,真是神出鬼入之能,大战了七、八个回合之后,他把着数一变,冷不防一枪竟将贼人刺死。番兵一阵大乱。
万马巴得斯一看,手下招讨元帅阵亡了,他就急了,自己亲身催船过来,把队伍拉开。往对面一看,见常清犹如半截铁塔一般。万马巴得斯手中使的是雁翅挡,水里使的是钩镰枪。用手一指,说:“对面黑汉,你是何人?”常清说:“你家大人乃是凉州副将镔铁塔常清常继祖是也,奉中堂之命,特意前来剿灭尔等不服王法之人。”
万马巴得斯一听,气往上撞,心中一想:我自有生以来,未遇见过敌手,早已名震四方。今天见这黑汉甚是雄壮,我正好拿他示众。传令手下战将,四面围住,大喊:“不可放走清兵!”并命令士兵弓上弦,刀出鞘,活捉高通海。说着,巴得斯一摆兵刃,照定常清分心就刺。
常清用手中浑铁点钢枪往外一崩,两个人走了四、五个照面。等常清杀得性起,把枪的着数施展开了,转眼之际,常清使了一个怪蟒钻窝,巴得斯用兵刃往外磕,没磕动,只听“噗哧”一声,刺透前胸。万马巴斯当时阵亡,死在船头之上。
番兵一阵大乱,早有人报与万马巴得哩。巴得哩赶奔上前一看,大吃一惊,心中想:兄长死了,我非得给兄长报仇不可。先叫人把死尸搭到后面。
巴得哩一声喊:“小辈,别走。”一摆手中四楞镔铁卫,搂头就打,两个人正杀得难解难分,只听飞龙岛内火炮惊天,人声呐喊。
高通海正督着队,回头一看,见飞龙岛内狼烟四起,沙洪天带兵往北败下。有探子来报:“回禀高大人,大事不好,刚才,从飞龙岛烟蜒山杀出来一队生力军,都是青绸子缠头,一身青,为首三个大将,打着飞虎帅字旗。这个大帅手使一对双戟,见人就杀,沙天王手下死了三员大将。他们已经占领了飞龙岛、金家坨,沙天王败出岛口。”
高通海一听,知道事情不好,惟恐胸背受敌,吩咐:“赶紧探明,到底是哪路兵马?沙天王现在何处?”
书中交代:周百灵自那日见金景虎、金景豹被擒,已唬得惊魂千里,连夜逃到贺兰山。见到白起戈,周百灵请求白天王发兵。白起戈说:“孤家已跟中原定下打牧羊阵的条约,他们如果破不了牧羊阵,就会把嘉峪关以外之地让与我,我焉能出尔反尔,无故跟他打仗!况且耗费国资,亦非同小事,这件事我不能从你。”
周百灵碰了个钉子,又去见孟得海、万道龄,都不肯答应出兵助战。周百灵走投无路,自己站在山坡上痴呆呆发愣。心想:如今,闹得家败人亡,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再说怎么对得起金景龙?思前想后,忽然想起一个朋友:“我去一趟,能行更好,如不行,我就一死方休!”决定够奔九龙山玄天寨,去找双戟大将菊文华。这菊文华手下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菊天龙,一个叫菊天虎,他手下有二十五员五虎上将。
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九龙山。这九龙山,方圆有五、六百里,属冯天王所管,菊文华乃是镇守边疆大将,手下有两万余兵,跟周百灵也是八拜之交,生死弟兄。周百灵来到大帐外,往里一回禀,菊文华亲身迎接进去,两个人一叙离别之情,菊文华问道:“周贤弟,今天来此何干?”周百灵撩衣跪倒,说:“兄长,你若救我,我就起来;你若不救我,我就不起来了。”菊文华连忙用手相挽说:“贤弟起来,你我知己之交,有何话不可讲?”周百灵把自己的事讲述一遍,接着恳切地说:“现在我已连累了金景龙,我们彼此都是朋友,你不能不救!”
菊文华一听,说:“贤弟既说到这里,我就是给你发一两万兵,去搭救金景龙,恐怕大清国的人马更多,去也无济于事。况且连天王都大败而归,我去岂不枉费徒劳!贤弟,你还有什么高妙主意能够保证取胜?”
周百灵说:“我有个主意,准可取胜,咱们给他个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用兵之道,讲究天时、地利,小弟不才,我熟读兵书、广览战策,只要兄长有人马,言听计从,我准能够把飞龙岛夺过来。这样也能对得起金景龙。如夺不了飞龙岛,我也无脸再见金氏兄弟。”菊文华说:“好。”吩咐手下人把两位少爷请来,手下人答应,不多时菊天龙、菊天虎都来了。
周百灵抬头一看,见菊天龙年有三十以外,黑紫脸膛,浓眉大眼。菊天虎是白净面皮,细挑人才,俊品人物。两个人说:
“周叔父,你老人家好。”菊文华说:“你周叔父今天来此,非为别故,只因飞龙岛失守,金景龙与大清国开兵打仗,皆因你叔父一人所起。事无根不生,他要不给外界摆牧羊阵,中原也不能拿他。现在,白天王竟置若罔闻,我只好把兵符、令箭交与你周叔父,归他调遣。”两个儿子大声地说:“一切听从老人家安排。”
菊文华赶紧擂鼓升帐,召集诸战将点名。这里的大元帅姓施,名镖,外号人称镇海龙王,在水面使三截钩镰枪,马战使长把紫金都。潜在水下能生活一、两天,水性颇好。手下还有十几员偏将,也都是武艺超群,个个用青绸头缠头,一身青。
周百灵点完了名,叫镇海龙王施镖为前部先锋,带领一万飞腿藤牌军,逢山开路,遇涧搭桥。左军先锋菊天龙、右军先锋菊天虎,把偏将、牙将调齐。菊天龙、菊天虎各带三千兵为后队,周百灵统带九千兵,合计两万五千人。
次日,人马起身,离飞龙岛一百三十里地时,周百灵传令把人马扎住,派精明强干的探子,去到飞龙岛探访消息。探子回来禀报:飞龙岛城外的清兵是沙天王带兵围困,水路是固元提督高通海。另外有野吴山、野吴岛发来人马,是万马巴得斯弟兄统率,又有野马川镇守三川都督盖天保发来人马,都与金景龙合兵一处,两个尚未开仗。周百灵吩咐再探,这才击鼓升帐,召集诸战将。周百灵对镇海龙王施镖说:“这个机会甚巧,等到双方开始交仗,那时咱们绕道进兵,由飞龙岛西北,走磨云山白云涧,搭木桥过去,立即抢占飞龙岛。”施镖一听,这个主意甚好,这就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天,果然探马来报:万马巴得斯与固元提督高通海开仗。周百灵这才吩咐,兵分四路,头一路就是施镖大队,赶到摩云岭,施镖一看,这山极高,甚不好走。到了白云涧,倚仗人多,山上树木是现成的,立刻搭桥过去,绕过两道岭就是飞龙岛。里面这座城,方圆有十里,城门紧闭,外面是沙洪天带兵围困。
施镖的大队由西边刚一绕过来,这西边把守阵地的兵是沙洪天的大殿下沙文龙,正督队观看,忽见正西来了一队生力军。沙文龙认识是九龙山的兵,不容分说,摆兵刃就剁,施镖用手中钩镰枪相迎,两个人大战三、四个照面,菊天龙、菊天虎督队赶到,过去一打接应,沙文龙看事情不好,知道自己兵微将少,难以抵挡,带队往下败退。沙文虎带队刚要接应,被沙文龙败兵冲乱了队伍。
周百灵督着大队攻杀,乃至沙天王得了信,已见大队败退下来,不能交战。不到两个时辰,被周百灵杀得五零四散。沙洪天妇队败出飞龙岛。周百灵抢过飞龙岛,将城门一开,见金景龙的家眷俱在,里面的府库仓粮一动没动。这才安置好了,派人把守岛口。
此时,菊文华也赶到。周百灵说:“若非兄长助我,焉能军威大振?现在夺过飞龙岛,你我合兵,帮万马巴得斯跟大清国交战。”立刻吩咐探子去探探万马巴得斯跟高通海胜负如何?工夫不大,探子回报:固元提督高通海大获全胜,万马巴得斯阵亡,万马巴得哩督队交锋。高通海正与万马、巴得哩交战,见从飞龙岛撞出无数人马,打着飞虎旗。这时,高通海胸背受敌,队伍就乱了,沙洪天的兵船也败出西海岸。周百灵心中甚为喜悦,带兵进占飞龙岛。
再说自那日两军阵前,张文彩生擒了金景虎、金景豹,要依着彭中堂、度将军就把两个人杀了,马玉龙过去说:“回禀大人,不必杀他俩个,留着可能有大用处。”大人说:“那就把他两个人暂且看押起来。”手下人答应。
第二天,马玉龙列队,叫金景龙出来答话。金景龙本来早已挂出免战牌,这时看到清兵叫阵,又不能不出来,他怒气填胸地说:“马玉龙!我两个兄弟被你拿获,飞龙岛又被你占领,还想要什么?我这里有命,今天跟你拚个死活!”
马玉龙说:“我与你往日并无冤仇!你弟弟还在。我大清自定鼎以来,皇王有道,万国来朝,你等反叛之徒竟敢设计陷害中堂大人。如今你要知时达务,趁早把周百灵献出来,我们马上收兵。你如隐藏周百灵不献,等我把飞龙岛打破,就把你全家上下都碎尸万段。还有一节,你若献出周百灵,我把你两个兄弟放回去,此中成破利害,你可想一想!”金景龙听罢,忧从中来,于是偃旗息鼓,不战自退了。
这天,金景龙正在愁闷,忽有探子来报,现有野马川三川都督盖天保,带兵马来到。金景龙慌迎了出去,盖天保拜见金景龙,两个人先叙寒温,然后盖天保就问起军旅之事,金景龙把已往之事,如此这般一述说,盖天保气得拍案大嚷:“原来是这样,兄长,请放宽心,小弟我带兵前来,管保把大清营杀个片甲不归,给兄长夺回飞龙岛。”
这天,金景龙正要亮队开战,忽有探子来报:现在,野吴山、野吴岛的人马万马巴得斯弟兄,统带四、五万之众,杀奔飞龙岛。
金景龙感到喜从天降,可是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不管怎样,得做好准备,好给打接应。金景龙命令立刻集合,把队伍点齐,刚要动手,又有探马来报:现有周百灵请的菊家寨的人马,已把飞龙岛夺过来。
金景龙吩咐:“赶紧齐队迎接周百灵、菊文华、万马巴得哩!”又派探子再探高通海败兵逃至何处扎营。正说着话,金景龙见周百灵坐一个小船,同着菊文华、巴得哩三人漂漂而来。金景龙、盖天保躬身上前,迎接周百灵,周百灵刚一上岸就说:“贤弟,自那日我听到飞龙岛失守,也没跟你商量,就去约请各路兵马,如今已将飞龙岛夺回。贤弟的家口安然无恙,所有府库仓廪丝毫未损。”金景龙一听,这才放心。菊文华说:“我明天会会这个马玉龙是何许人。”众人说着话,来到金景龙营中。
金景龙这座营是一半在岸边,一半在海中,吃完了饭,金景龙同万马巴得哩在岸漫步,金景龙望着海涛问道:“大哥怎么还没来,莫非还在后面?”万马巴得哩黯然地说:“我大哥已经阵亡了。”金景龙一怔,咳了一声说:“被何人所害?”巴得哩说:“我听人说在攻打飞龙坞时,是个黑脸使枪的,我也不知道名姓,总要找着这个人,给我兄长报仇。”
金景龙说:“明天跟大清国开战,派周百灵、盖天保带本队人马,去把守飞龙岛的菊天龙菊天虎换回来。”
周百灵连夜坐船回飞龙岛,换回了菊天龙、菊天虎。次日早晨,刚要齐队,有人禀报:简寿童由黑风岛带着五百只战船来到。金景龙吩咐:“有请。”
简寿童自从上次战败之后,就奔黑风岛去了。那里有他一个知己的好朋友,是黑风岛的岛主,姓花,叫逢春,外号人称闹海银龙。他占着这黑风岛,方圆有五、六百里地方,乃是西五路天王马得安手下一员大将。手使五明月牙方便铲,水里使狼牙钏,简寿童跟他是磕头兄弟。花逢春手下有三千水鬼兵,都是久惯水战,能在水里住几天的高手。有五百只火炮船按西洋的体制编队。
简寿童见到花逢春后,就请他出兵助战,花逢春开始不愿意帮助,后来听说金景龙摆“绝获沙滩会”跟大清国开战,如今已杀得大败,走投无路,这才着急了。第二天,花逢春调了五万兵、五百只战船,回明了大王马得安,带着两员大将,来帮助金景龙跟大清营开战。
这一天,花逢春督队到了西海岸,金景龙早已得了信,摆队出来迎接。金景龙说:“贤弟,你来的甚巧,我这里正在用人之际。今天,我要跟大清营决一死战。”众人跟简寿童行礼已毕。金景龙这才把队伍调齐、旗幡招展,号带飘扬。
此时,大清营中彭中堂、马玉龙正在商议,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战败金景龙,就没法叫他献出周百灵。只靠千军万马,难以破牧羊阵。中堂大人说:“如今的情势对我们不利,周百灵约请菊家寨的人马,抢去了飞龙岛;金景龙又约了野吴山、野吴岛的兵马和黑风岛的兵船,贼人声势很大。今天一战,千万要谨慎迎敌!”马玉龙说:“是。”立刻会同宁夏总镇徐胜,带领众家老少英雄,命人放响了三声大炮,齐队待战。
只见金景龙率队由西边浩荡而来,雄兵猛将,战船火炮,喊声震耳,真是杀气腾腾。
马玉龙打算亲身出战,忽听旁边有人喊:“大人,谅此无名小辈,何必大人前去,待我去拿他。”马玉龙一看,乃是拜兄邓飞雄,邓飞雄把手中红毛宝刀一顺,蹿出队外,面对贼队前面的一员猛将问:“贼辈,你是何人?通上名来。”施镖通了名姓,摆三截钩连枪分心就刺,邓飞雄往旁边一闪,用红毛刀往下一砍,打算把贼人兵刃削断,焉想到施镖把钩连枪撤回去了。邓飞雄又摆红毛刀往上够奔,两个人走到第五个照面,邓飞雄一抬手,把贼人三截钩连枪打飞了。贼人唬得胆战心惊,往回就跑。邓飞雄往前一赶,刀奔脖颈削去,贼人缩颈藏头,大闪身,头巾被削掉了,施镖败回本队。
万马巴得哩一看,气往上撞,一摆手中燕翅铛,来到两军阵前,点名叫马玉龙出战,马玉龙刚要出去,旁边醉尉迟刘天雄一声喊,催坐下骆马,手执钢鞭,来到两军阵前,大喝道:
“贼人,休要逞强!马大人焉能与你这无名小辈动手?等我来拿你。”巴得哩并不答话,两个人兵刃并举,大战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败,真乃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追风万里老刘云恐自己儿子受伤,自己摆利刃赶奔两军阵前,说:“刘天雄,闪在一旁,等人拿他。”
追风侠刘云正要与番将万马巴得哩动手,只见正南上黑呼呼的一片,跑到近前却原来是五百马队。为首有一员大将,头带青呢得胜盔,三品顶戴,身穿灰色单箭袖袍,外罩犴皮八圆砍,勒下佩刀,薄底靴子,手使浑铁点钢枪。面似乌金纸,粗眉大眼,来者非别,正是凉州协镇镔铁塔常清。常清自从败出飞龙岛后,与沙洪天、高通海在海岸扎营,高通海说:“你我防范不严,飞龙岛得而复失,将来恐中堂大人见怪。”常清说:“古人说,胜败兵家之常事,出兵开仗,谁也不能说准胜不败。现在,得撒下探马,等大军与金景龙开仗之时,咱们去打个接应,只有把金景龙战败了,才能破牧羊阵。”
这天,常清正与高通海商议军机大事,有探子来报:“金景龙与菊家寨的人马会合一处,正要跟马大人开仗。”高通海立刻吩咐齐队:派沙洪天看守水师营,派常清为前敌,准备给马大人打接应。
常清带着五百马队刚来到战场,见追风侠万里老刘云抖擞精神,要与万马巴得哩交战,常清这才一声喊:“老英雄,让我拿他。”常清抖动浑铁点钢枪分心就刺,巴得哩挥燕翅铛相迎。这是一场大战,两将交锋,人声鼎沸;三军擂碎鳄皮鼓,征驹摇破紫金铃。两个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常清杀得性起,伪装败阵,往南就跑。贼人哪里肯舍?往前一赶,常清回马一枪。这乃是常清家传的五步断魂枪,往往能在败中取胜,一个冷不防将贼人巴得哩刺死于马下。在他手下的两员将,一个叫吴大力,一个叫阎得勇,两个人一见主将阵亡,撒马奔出本队,要给主将巴得哩报仇。一个使长把月牙开山斧,一个使三股烈焰托天叉。这两个是“出来的急,回去的快”,吴大力被常清一枪杆打在脊背之上,阎得勇腿上着了一枪,二人都带伤败回本队。
金景龙一看,气往上撞,自己就要亲自出马。就听一声喊:“大王休要动手,待末将前往。”金景龙回头一看,原来是菊天龙,连忙在马上欠身说:“菊将军,须要小心!”
菊天龙催马出了本队,常清一看贼队出来这员将,年有三十以外,手使双枪,头上青绸子缠头,身上青喀喇绑身小靠袄,青喀喇中衣,薄底靴子,在马上倒显出一派雄壮之气。常清指着菊天龙说:“小辈,你若知时达物,趁早马前归降,你家大人枪下留情;如若不然,叫你枪下做鬼,死无葬身之地。”
菊天龙说:“你要赢得了我这一对花枪,我就归降于你;你若赢不了我,今天你休想逃命!”
菊天龙撒马过来,两个人往前一撞,常清一抖手中浑铁点钢枪,来年怪蟒潜窠,三摇九摆乱点头,照定贼人,分心就刺。菊天龙用左手枪往外一崩,右手枪照常清就刺。焉知道常清的枪法纯熟,又使了一个百草寻蛇式,将双枪磕开,用枪照菊天龙搂头就砸,菊天龙架双枪往上一崩,二马一错镫,常清左腿夹镫,勒左缰,回坐骑,又战数十合。忽然,西北上阴云密布,雷雨交加,二人各自罢兵息战。
马玉龙收兵回来,少时,一阵暴雨过后风息云散,雨过天晴,马玉龙进见彭大人说:“用兵之道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雷雨之后,贼人必大意。今天晚上,要去偷营劫寨,可以杀他个片甲不留!”彭大人立刻传令派常清同沙洪天赶到飞龙岛,准备阻劫贼队;派总镇徐胜、副将刘芳为前敌,各带战将八员夜袭敌营;马玉龙自统带中军;提督高通海为后路。时至夜晚,人马够奔番营。天有四鼓,万籁俱寂,满天星斗,番兵正在睡熟之际,官兵在左营点着了火,从右边杀进番营驻地。只杀得番兵四散奔逃,官兵大获全胜。
金景龙带着残兵败将逃奔飞龙岛。半路上,遇见沙洪天率坠劫杀,又损伤大半。三川都督盖天保的前敌战船,也都被烧得人马死者不计其数,盖天保带着自己的兵船,竟从海路逃走了。金景龙败进飞龙岛,大队官兵从四面围上,菊家父子一看事情不好,也带着自己的兵队逃走了,这些番兵都是打胜不打败的。
天光大亮,金景龙放声大哭说:“一败涂地,该当如何?”周百灵说:“贤弟不要悲伤,事已至此,我再去搬请几路人马来!就凭我这伶牙俐齿,三寸不烂之舌,只要到了大西洋、小西洋,就能够请来人马,再报此仇。贤弟要耐心,千万死守住此岛。”花逢春、简寿童也从旁解劝金景龙。
金景龙说:“我两兄弟已经被大清营所拿,非死不可!”简寿童说:“不要紧,前者不是还拿住他们一个人吗?可以用这个人换回二位岛主。今夜我同兄台也去偷营劫寨,如能得胜,咱们还可以重整兵威。”
金景龙一听,也只好这样了。赶紧撒下探子一探,知道大清营的兵都在海岸扎营,沙洪天和常清在飞龙岛正南的山下水岸边扎下水师营。金景龙吩咐留下盖天雄看家,自己带着花逢春、简寿童,兵分三路夜袭清营。花逢春为左军,简寿童为右军,金景龙督着大队,共有两万人,顺着山坡下来。先叫探子一探,探子回禀:“现在大清营正在犒劳三军,士兵吃得胜饼,彭中堂在中军帐喝酒,营里更号不明,已是得胜忘形了。”金景龙哈哈大笑,说:“这可是活该!天助我成功!”
金景龙催马往前够奔,来到大清营一看,并无巡更走号的卫士。往里就闯,直来到中军帐。只见彭中堂端然正坐,金景龙想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就要过去手起刀落,结果中堂的性命。焉想到,往前一跨步,“轰隆”一声,连人带马坠落陷坑。
简寿童、花逢春一听大清营号炮惊天,人声呐喊,两个人又听说金景龙失事,赶紧把后队变作前队,要逃走!没走几步,又见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耀如同白昼,为首有两员大将挡住去路。一瞧,左边是总镇大人徐广志,右边是副将马玉龙,一声喊:“贼将休走,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
简寿童不敢交战,督队往外就闯。花逢春挥手中春秋刀,跟马玉龙大战三四十回合,这边官兵越围越多。花逢春一见不好,拨头往外闯出重围,逃奔海岛去了。马玉龙也不肯斩尽杀绝,叫他逃命去吧,自己收兵回到中军帐。
早有刘得勇、刘得猛绑着金景龙听候令下。马玉龙这才请示钦差中堂大人,中堂大人立即升帐。天光已经大亮,吩咐把金景龙押上中军帐。贼人怒目横眉,并不下跪。两旁众差官喝道:“好个贼人,事到如今,还敢这样目无法纪!”
中堂说:“金景龙,本部院有哪些地方亏待你,胆敢摆设鸿门毒计,要谋害于我。大清自定鼎以来,万国来朝,并未有伤害外邦之处。如果本部院有不到之处,你现在可以说,我还可以当时把你释放!”金景龙低头不语,大人吩咐:“把他推出去砍了!”就听有人一声喊:“刀下留人!”大人抬头一看,正是马玉龙。
大人说:“马玉龙,你还给他讲情吗?似此叛逆之贼,早就该杀,你为何拦阻?”
马玉龙说:“大人,按说贼人本当斩首。想当初诸葛武侯兵定南岳之时,以七擒七纵之功,而使南蛮诚心归服。现在,金氏兄弟深居西海边外之地,那里还有许多反叛贼子,中堂而今如果以恩礼相待,他必感恩不尽。今天杀了他,无非碾蝼蚁一般!大人若施恩放了他,他不但会知恩感德,还可为朝廷效力。”大人一听,说:“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马玉龙说:“我认为,不但应放了他,还要以酒筵相送。金景龙是个性情刚暴的人,即使是刀放在脖子上,他也不会怕。杀一个人容易,征服一群人难,不知大人意下如何?”大人说:“既是这样,把他推回来!”两旁答应,把金景龙又带上大堂。大人说:“金景龙!方才我跟你说了许多话,你却一言不发,我本应将你斩首。念你是个粗鲁人,受人的蛊惑,妄动干戈,伤害生灵。而今你不但没得好处,却闹得你家败人亡。”金景龙本以为死到临头,却没料到大人吩咐把金景虎、金景豹一并带上来,大人说:“我今天一并把你等放回去!”两旁把绳绑打开,三个人一齐跪倒行礼,说:“大人这番大恩,我等弟兄实为感念!从此回金家坨,再不敢为非做歹了。”大人吩咐把他等马匹东西一概还给他。金景龙弟兄三个,这才拜辞钦差大人,离开了大清营。
来到海岸上了船,走在道路上,金景豹说:“大哥,咱们本来跟彭中堂并无冤仇,都是周百灵一人从中做祟。你我回去,得把曾天寿放回去,从此罢兵息战,我们可都是死里逃生的人!”弟兄三个人坐着船,回到飞龙岛,先到里面把曾天寿放出来,也是以礼相待,把曾天寿的东西一概拿出来,请吃了饭,派人驾一只小船送曾天寿回大清营。简寿童、花逢春两个人要给金景龙设宴压惊,金景龙说:“我等兄弟受周百灵一时蛊惑,约请各路兵马跟大清国为仇,闹得我一败涂地。万幸彭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杀害,把我弟兄放回。你等各带人马回黑风岛去吧,不用再给我助威,我也不与清兵为敌了。还得给彭大人写个悔罪信,递上降书降表,送五百匹羊、皮货、珠宝等物,让盖天雄给彭大人送去,感谢彭老大人施恩!”盖天雄当夜起身来到彭中堂大帐。
彭中堂把礼物留下,款待盖天雄,这才打发差官去面见金景龙,跟他要周百灵。金景龙回信说:“周百灵已从我这里逃走,不知去向。”
这里,彭中堂把大队人马撤回宁夏府,接着派人各处寻找周百灵。大人出了赏格:如有拿获周百灵,赏银一千两,如兵丁拿获者,予以升官。又派手下各差官分头各处探访消息,中堂大人暂且在嘉峪关驻守。
这天,马玉龙正在中军帐闷坐,心中甚为着急:拿不着周百灵,这座牧羊阵是不能破!虽有众老少英雄,大家也是束手无策。这时,只见由外面进来一人,马玉龙抬头一看,正是老英雄景万春,心中甚为喜悦:“你老人家从哪里来,到此何干?”
景万春说:“我来见大人,一者相离太久,总想看一看。二者,还有个意见要说:智者做事,思接千里,这里虚中有实、实中有虚。”马玉龙说:“老英雄,有话请讲,今天晚间我也无事。”
景万春说:“我来见大人,是为周百灵的事。如今,周百灵虽已远遁他方,杳如黄鹤,我料想他决不会死心。他将到各处蛊惑是非,我们不得不防备刀兵再起。另一件事,须大人回禀中堂,不要再张扬拿周百灵,周百灵诡计多端,一时难以拿着他。在此期间让人宣扬中堂已赦他的罪,对往事一概不究。等他慢慢露出头面然后再暗派人访查他的下落,到那时,岂不伸手可得!如今各处传令拿他,岂不是打草惊蛇!”
马玉龙一听这话有理,说:“老英雄所论甚好,明天我就回禀中堂大人。”
景万春撤身出去,回到自己帐房。次日马玉龙就把这席话一一回禀中堂大人。大人沉吟了半晌,立刻传令,照马玉龙所说办理。暗派追风侠刘云、神枪太保钱文华、神拳太保曾天寿、追云太保魏国安、神行太保姚广寿出去访查周百灵的家乡。又派千里独行侠赛判官邓飞雄带花枪太保刘得勇、花刀太保刘得猛、飞叉太保赛专诸赵文升、飞刀太保小孟尝段文龙出去密访周百灵的亲友。马玉龙同金眼雕、伍氏三雄带着邱明月、孙宝元、姚猛这八个人寻访街市。碧眼金蝉石铸同武国兴、纪逢春、孔寿、赵勇、胜官保、冯元志、赵有义这八个人一路访查山林古寺。
公馆有陈三、周玉祥、苏永禄、李珮、苏小山、李福有、李福长、小太保钱玉、小白猿窦福春等人看家。
众人分头出去,单说石铸这八个人,走在嘉峪关外的这条路上,自己心想:要访查总应在村庄、镇店人烟稠密之处才对,可而今却让我们到野山上去,心里不是滋味。一边说着话,已走出有六十里地。来到一座荒山野岭,抬头一看,上面有一座古庙,树木森森。石铸心中一动,周百灵还真可能隐藏在山里的庙宇或石洞之中。自己这才同着众人,顺着山坡路,够奔这座庙。来到这座庙前一看,门上写着“玉清观”三个字,东边一个角门,西边一个角门,都关闭着。石铸上前叩门,等了很长时间,只见由里面出来一个道童,把门一开,说:“你们几位找谁?”石铸说:“我们来拜访拜访庙主,当家的可在家?”道童说:“现在庙里,你们几位贵姓?从哪里来?”石铸说:“姓石,我们从嘉峪关来,你们庙主姓什么?”道童说:“我师父姓李,我还有一个师兄,这庙里就我们师徒三个。”
石铸就同众人往里走,头层大殿,西边有一个角门,进了角门,院里有假山石。绕过去,这院中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道童头前带路,一掀帘子,说:“师父,有几位施主前来拜访。”
只听里面一声:“无量佛。”石铸一瞧这个老道,心中一动,就知道是个绿林人。身高八尺,细腰扎背,头带青布九梁道冠,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白底云鞋。面皮微白,白中透黄,眉分八彩,目如朗星,准头端正,海下花白胡须。看那样子是神清气爽,合掌当胸,冲众人打个稽首,让坐。见众人高矮不等,胖瘦不一,说话口音也有江南、也有河北,老道就有了几分诧异。石铸听老道说话是辽宁的口音,这才问道:“仙长说话是辽宁口音,因何来到这里出家?”
老道说:“我也是因为一口气,看破了世事,故此来到这里出家。我乃是辽宁三河县人,我姓李。江湖上有个白马李七侯就是我。”石铸说:“当年彭大人在三河县,后来到白马李新庄请一个人,保着赶赴河南巡抚任所,就是尊驾?”李七侯说:“正是我,因为跟玉面虎张耀宗一口气,我这才出家。”
石铸一听,这个老道原来是白马李七侯,知道他当初也跟彭大人当过差。石铸这才把大人查办西夏,怎么跟外界合约去打牧羊阵,今天是分四处路出来寻找周百灵的话,从头至尾对李七侯一说。李七侯说:“原来你们几位老爷出来找周百灵,你们几位要早来一天就好了,周百灵今天早起,他打我这走的。据说飞龙岛金家坨大败之后,他曾上西五路天王那里求兵,被冯天王赶出来,骂他搬弄是非。他又见过霍四虎霍四虎也不肯出兵。又到九截山去了一趟,那里有个八卦立天寨,有一个老英雄,姓邓名魁,别号人称通天大王镇四方。这位老豪杰有一百二十个门徒,善晓奇门遁甲,能算天之阴晴,善呼风唤雨,拘神遣将。这位邓老英雄是他师叔。那本是一位世外的高人,每天云游四海,岂肯介入这等事?因此周百灵才上这里来了,我还劝了他半天。他毕竟还是中原人,为何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无奈,‘良言难劝易性人’,他今天一早就走了,我问他上哪里去,他说要上大西洋。并说如能搬来人马,就去报仇;如不能搬来兵马,他说也就死在山林海岛,永不见人。你们几位若早来一天,也就赶上他了。”石铸说:“我们马上回嘉峪关,把这件事回禀中堂大人就是了。”
李七侯说:“众位来到我这里,这荒山野岭也无以为敬。我这个地方是中外搭界之地,我庙里有现成的素斋,众人可以吃点。”石铸众人走乏了,也觉着有点饿了,说:“既是道兄赏饭,我等就要打扰了!”李七侯立刻吩咐童儿备办素斋。石铸众人在这吃完了饭,天色已经平西,石铸说:“今天我等也不能走了,咱们盘桓一天。”李七侯说:“好。”大家坐在一处,东长西短地谈起来,李七侯提起当年钦差大人三到白马李新庄,请他出世捉拿左青龙,后来,左青龙怎么搬弄是非,大人丢官;黄三太镖打窦尔墩;群雄大会……
李七侯说:“我跟你打听一个人,姓张名耀宗,绰号人称玉面虎,他曾经三探昼春园,五探剑锋山,捉拿活阎王焦振远。这个人还跟大人当差吗?”
石铸说:“这个人现在当上大同总镇了。”李七侯说:“罢了,当初我跟大人当差时,他刚出世,现在竟得了这个职位。”大众谈了一会话,就都睡去了。
次日,早晨起来,石铸众人告辞,李七侯送出庙外,说:“石贤弟,我对你们众位说一件事,见了大人千万不要提见着我了。”
石铸众人也只好回公馆。到了嘉峪关,公馆听差说:“石老爷,你们众位回来了。”石铸说:“回来了。”听差说:“昨日你们众位走后,追风侠刘云老英雄请来了一位大能人,据说已有办法破牧羊阵了,静等你们众位回来。”
书中交代:追风侠刘云带着四位英雄离开公馆扑奔正西走到日色西沉,眼前出现一座高山。绕过山湾,忽然听山坡上有人击剑作歌,老英雄侧耳倾听:
怀抱凌云志,万丈英豪气。
田野埋麒麟,良禽困羽衣。
蚊龙逢浅水,反被鱼虾戏。
平生志未遂,何遇贤明帝?
刘云抬头一看,这个人有三十以外年岁,看品貌打扮也是中原人的样子。刘云赶紧上前行礼说:“这位兄台,尊姓大名?”这个人抬头见刘云是一位年迈的老者,精神飒爽,后面跟着四位英雄,都是虎背熊腰,品貌不俗,大吃一惊说:“我方才一时烦闷,偶吟狂歌,未想到惊动众位贵客!敢请各位到寨舍一叙?”刘云说:“好,尊驾府上在哪里?”此人用手一指,见正西绿荫深处,似有一家人家。众人往前走,来至切近一看,路北大门门口有几棵垂杨柳。这人抬手往里让,到了院中见北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侧厅五间,后面套着还有院子。有四个童子伺候众人来到北上房,看这屋中满架的书籍,众人这才落坐。刘云说:“未领教尊驾贵姓?”这位说:“小可我姓邓双名鸿年,人称知机子。未领教众位贵姓?来此何干?”
刘云自通了名姓,又一一介绍众英雄:“那位是钱文华,那位是曾天寿,那位是姚广寿,那位是魏国安。我等在彭中堂手下当差,今天奉中堂大人谕,出来寻找一个人,路过宝庄,得遇阁下,这也是三生有幸!”
邓鸿年一听,说:“原来是众位老爷。我久仰这位彭中堂是个忠心为国为民之人。”钱文华说:“不错,要论这位彭大人,可称得起为国忠心赤胆,作事正大光明,对人宽洪大量。”又把拿周百灵的话,从头至尾一说。
邓鸿年说:“这座牧羊阵是怎样的利害,可有人去过没有?”刘云说:“不但有人去过,还都是些精明强干的人。可是,几位都碰回来了,还死了一位差官,一位副将,刘大人都受了伤。”
邓鸿年哈哈大笑,说:“实不相瞒,我就知道牧羊阵必要伤几个人!当初周百灵摆这座牧羊阵的时节,我父亲尚在世,他就说过这牧羊阵十二道销器、埋伏,并说有朝一日大清跟外界动干戈,如果破不了这座阵,叫我出去献阵图破阵。也可以帮助大清除暴安良。一直未肯轻易前往,今朝幸遇众位,也是天缘凑巧,明天我同众位到嘉峪关见中堂去献阵图,然后带领众位去破牧羊阵。”
大家一听,真如旱苗得雨。刘云心中甚为喜悦:“邓庄主,何必明天再去,此地相离嘉峪关不远,你我众人若快些走,岂不是展眼就到。”邓鸿年一听这话也倒有理,赶紧到屋中把自己应用的东西打在包袱之内,叫童儿把老家人叫过来,嘱咐:“好生照料家务,伺候老太太。我要同众位差官够奔嘉峪关。”自己把诸事办完,与众人一同起身。
天至黄昏时候,来到嘉峪关,刘云叫魏国安、钱文华等四个人,陪着邓鸿年到差官房落座。刘云这才进里面回禀大人,大人此时尚未睡觉,听刘云回来禀见大人,大人吩咐刘云进来。行完礼,往旁边一站,大人问道:“刘老英雄来此何干?旁边看坐。”
刘云说:“奉大人堂谕,同四位差官出去访拿周百灵,走到浮牛山,巧遇一位隐士名叫邓鸿年,我们发现他家中有牧羊阵图。”
中堂说:“原来如此,赶紧把他请进来。”邓鸿年应声而进。只此见人身高七尺以外,面如白玉,双眉带秀,二目有神,准头端正,唇似涂脂,头带新草帽,身穿蓝宁绸,龙单箭袍,腰紧凉带,外罩红青外褂,薄底官靴,恭恭敬敬给大人行礼,大人说:“你叫邓鸿年?”邓鸿年说:“是。”大人说:“你原籍是哪里人?”邓鸿年说:“小民原籍是河南中州人。”大人吩咐旁边看坐,邓鸿年说:“有大人在此,小民斗胆也不敢落坐。”“大人说坐下也好讲话,不要拘束。”邓鸿年这才坐下,大人说:“你由何处得来的牧羊阵图?”邓鸿年说:“回禀中堂大人,原本是小民的父亲在日,曾在西洋受过异人的传授,学会了天文地理,各样销器。后来一直隐居山林。山前山后种些果木树,以此为生。自幼我跟我父亲念了些算学书,我父亲还收了一些徒弟,其中有一个叫周百灵,在我家整整住了三年。后来,他保了金枪天王白起戈,白天王待他如掌上宝玉。他做了外界的宰相之后,白天王命周百灵在四绝山修牧羊阵。完工后,曾请我父亲去看过内部设置,因此知道这个阵是按着天干地支、十二元辰、五斗、三曹、二十八宿置造。我父亲回来之时就画了一张阵图交给我,叫我收存,说:‘这座牧羊阵必将难住中原的英雄好汉,叫我到时把阵图献出来,也是我的出头之日,报国之时。故此,我斗胆来见大人,现带着这几张阵图,请大人过目。”
中堂接过阵图一看,上面都是蝇头小字,看不清楚,这才吩咐:“把阵图拿下去,叫众差官大家看看,看明白再回禀我知道。”众人点头拿下去,围坐观看,也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
次日早晨起来,大家用完了早饭,又拿出阵图来,邓鸿年说:“虽然我有阵图,却未能身临其境。当初,我父亲说过,率领人去破阵,非得带宝刀宝剑不可!”
这时,石铸等人从外面回来,众人这才把邓鸿年引见给他,彼此见礼。石铸也顾不得先去见大人,也来到阵图前。只见:阵图上面画一座山,名叫四绝山。中间是牧羊阵,共有四个门,四门按着八卦,乾南坤北。从西边一进阵门,是万字锦连环路,道上有翻板,非得脚踏万字才能进去。上面又有冲天毒药弓,每十支冲天毒药弓当中夹一支滚白蜡汁五毒枪。如果射中身体,肉就得烂下去,直到毒气归心,准死!从头道门进去,是平川之地,地下隐埋脏坑、净坑、梅花坑。在东门洞内有一条木龙,人进去一旦脚踏销器,就会奔出来一只大虎,虎肚子喷出一股火烟,人闻见就没命,它的两眼隐藏两条火箭。南边头一道门里,有十二个猿猴,都是藤子做的,每个猴的嘴里,有一支金星独药弓。北边是一头牛,一张嘴就会喷出滚白蜡汁五毒水,喷在人身上就烂。进到阵里,头一排是木羊,分五行:金、木、水、火、土,人碰上准死。走过木羊,是五道门,分五方,五地。每门有五行人各有方位。也有铜铸的,也有铁打的,也有拿藤子做的。这种铜铁人的手是钢爪,千万别叫它抱住,每一个铜铁人身上有七十二支弓箭。走过第二道门,当中面对一座楼,左右平川之地,四面有二十八宿的本像,都是金银铜铁锡做的。人要碰见这二十八宿,每个身上都有活销器。当中这座楼名为中正楼,乃是牧羊阵的阵眼。一进楼门,上面有一道铁梁,砸下来能把人砸个肉泥烂酱。如果要上楼梯,只要上到半截,就会出来两道铁闸板,把人闸在当中。楼上天花板里,暗藏十八个混天球的铜罩子,只要碰着地上的椅子,就会下来一个铜罩子,把人扣在当中。这座楼内部机关甚是利害,里面的销器埋伏到处都有。大家看完了都说:“有些地方能看清楚有些地方说不明白。”静等着忠义侠马玉龙回来,再作商议。
这天,马玉龙同金眼雕众人回来,一进门,金眼雕就喊:“好家伙!我等出去了这几天,各处都访到了,并无下落。邱老英雄这人本是直肠汉,性子最急,出去两天寻找不着,就连嚷带骂。马玉龙一边从旁劝解,说咱们找不着周百灵也得设法破阵,这才回来了。”大家告诉他们,阵图找到了,金眼雕又高兴地说:“师弟,你快去瞧瞧阵图!我也不认字,你等去破牧羊阵吧,我在这看家。”
马玉龙过去,正在看阵图,突然间,就听房顶瓦檐上有声响,众人跑出去抬头一看,却是欧阳德,头带棉僧帽,带着两个眼镜圈,身穿破纳头,脚穿白底僧鞋子,手拿铁烟袋垂下一个大红荷包。手擎一把刀,跳下来,一声喊:“呔!我非把你们这些赃官脑袋带了走。”
众人一听就愣了,怎么欧阳德疯了!徐胜是他师弟,连忙问师兄:“师兄,怎么了?”欧阳德并不答言,举刀见人就砍,还要奔上房去行刺钦差大人。金眼雕过去,一脚把刀踢飞了,欧阳德就拿烟袋乱打,金眼雕跟他一夺烟袋,烟袋也弯了。欧阳德这才翻身上房,径自去了。众人说:“这可实在怪了,欧阳德他怎么造反了!”大家正在纳闷,外面邓飞雄、段文龙、赵文升、刘得猛、刘得勇众人回来了。刚一进来,邓飞雄说:“众位辛苦!”马玉龙说:“兄长回来了,这两天出去,可遇见什么事没有?”
邓飞雄说:“我们昨天路过小方朔,欧阳德说他由琵琶山来,问了问大人这里的事情,我对他说了个大概。他说不用去找周百灵了,他自己要去破牧羊阵,约定后天在公馆见。故此,我等回来等他,你们众位乱什么呢?”
马玉龙说:“你还提欧阳德,方才他拿着一把刀,不是疯了就是反了,要杀钦差大人,我等把他赶走了。”
邓飞雄说:“不能吧,欧阳德昨天见我们,还挺好的,今天他怎么能造反!这个事其中定有缘故。”马玉龙正与邓飞雄谈话,就听公馆门首有人答话:“唔呀,众位辛苦,我要见中堂大人。”众人一看,由外面进来的正是和尚欧阳德,众人都一愣。
书中交待,欧阳德朝拜昆仑山的时候,大家正大战金家坨。他从昆仑山回头,走到青阳驿,正遇邓飞雄五个人,众人忙上前行礼,欧阳德答礼相还:“唔呀,众位从那里来?”邓飞雄说:“了不得了!”就把周百灵怎么勾串叛军,开兵打仗的事,从头至尾一说,欧阳德说’:“原来如此,不要紧,我在昆仑山受过异人传授,我去破牧羊阵不费吹灰之力。你们几位回公馆,不用找周百灵了。”欧阳德说罢告辞,要奔牧羊阵去。要论欧阳德这身工夫,那乃是红莲张老祖亲自传授的,软工夫练到了家,真是骨软如绵。按着达摩老祖易筋经,只要脑袋过得去,身子就能过去。长拳短打,刀枪棍棒,无一不能。
话说欧阳德来到四绝山,只听对面金鼓大作。这座四绝山的山口是坐东向西,山口外头有两座营盘,山口里边有两座营盘,都住着值宿的番兵。欧阳德刚想走进去,有番兵上前拦阻,说:“和尚,你要做什么的?”欧阳德说:“我是打牧羊阵的。”番兵说:“你既是打牧羊阵的,先来挂号,见见我们洞主。”欧阳德说:“你把你们洞主请出来,我见见。”
番兵进去,工夫不大,就听“忽啦”一声番兵齐队两旁待立。欧阳德一看出来这个人,头戴翠蓝色软巾,中勒着二龙斗宝的金抹额,迎门一朵红绒桃,身穿宝蓝箭袖袍,下面是牛皮战靴,腰间佩着宝剑。来者乃是金邦洞主赫眉扎似虎,来到外面说:“和尚,你把名字留下吧,你要打牧羊阵,我们不会阻拦你。”
欧阳德说了名姓,来到牧羊阵西门一看,门涂绿油,门镶金钉。欧阳德用手一点,双门左右分开。欧阳德刚要进阵,突然想到,有人曾告诉我,破阵需用宝刀宝剑,眼下我一无所有就来破阵,也太粗鲁了。莫若我到公馆请马玉龙带他的湛卢剑,再请上邓飞雄,他有红毛宝刀,大家共同来破牧羊阵。想罢,这才离开四绝山,直奔宁夏府。
他来到嘉峪关,早听说钦差大人公馆在这里。自己走进来,见人就拱手道辛苦,可是刚走进屋,就听有人大嚷:“又来了,又来了,拿呀!”大家成一片,欧阳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由分说,众人上前,七手八脚,就把欧阳德给捆上了。欧阳德是知礼的人,说:“唔呀,你们这些个东西要反,你们不认识我吗?”众人不容分说,带着他去见大人。
大人气往上撞,说:“欧阳德,本阁哪一样亏负你,你胆敢前来行刺?”欧阳德一听,气得脸都变了颜色,说:“唔呀,我啥时候来行刺?”大人不容分说,吩咐:“绑了去,把他砍了。”手下人答应,往外就推。有些是跟他相好的,在旁边也不敢说话,只是袖手旁观。这个时候,宁夏总镇徐广志从大门走进来,他是欧阳德的师弟,眼瞧着欧阳德气得两眼都直了;人要动了真气,也说不上话来。徐广志和金眼雕赶到外面说:“你们刀下留人,别杀他,这其中有误会。”众人说:“有什么误会?”
金眼雕说:“方才来行刺的欧阳德,我夺他的铁烟袋时,把烟袋夺弯了。他这烟袋没弯,这可能是两个人!”金眼雕进去,跟中堂大人说了自己的看法,中堂一想,这件事倒也蹊跷,吩咐把欧阳德推回来。
欧阳德上来,气得两眼都瞪圆了,只是说不出话来。金眼雕说:“把他带到我那屋里去。”大家围随着来到邱成屋中,金眼雕说:“欧阳贤弟,你莫非疯了?”过了半天才换过这口气来,“唔呀”了一声:“坑了我,害了我,要了我的命!我欧阳德自出生以来,在外面替天行道,没做过无理之事,今天大人为什么要杀我?”
金眼雕说:“你方才上公馆,拿把刀来行刺,是为什么?”欧阳德说:“没有!我焉能做这种事。”金眼雕就把方才的事对欧阳德一说,说:“我满想把阵破了。回来告诉你们,你们也未必信,我因此来到公馆,邀请众位去破牧羊阵。刚来到这里,你们就把我捆上。一见大人,大人不念旧日之交,就要杀我,我憋了一肚子闷气,半晌没说出话来。”
金眼雕说:“现在,牧羊阵的阵图已经到手了。”
欧阳德说:“唔呀!阵图在哪里?”
金眼雕说:“现在来了一位邓鸿年,是他献的阵图。我们正要商量去破牧羊阵闸的事,你就来了,这太好了!”
欧阳德说:“我先要去找这个刺客,混帐东西!他给我惹下这样大祸,我找着他,非把他掰岔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子?”
金眼雕说:“跟你一个样子,也是这样打扮,说话也‘唔呀唔呀’的,连我都认不出来。”
欧阳德说:“我见见大人,我再访他去。”
金眼雕说:“依我之见,你先不必访他去,你先见见大人。大人此时也在睡梦之际,你先帮着破牧羊阵,然后访拿他也不为晚。”
欧阳德说:“这位邓鸿年拿来的阵图,现在在哪里?”
金眼雕这才叫师弟马玉龙把阵图拿来,欧阳德一看,说:“马贤弟!你看这个阵图,可看明白了?”
马玉龙说:“我有看明白的,有不明白的地方。”
欧阳德说:“我看这个阵图虽然写着哪里有几道销器,哪里埋伏,上面没写着怎么破法,净写着销器的利害;没写着由哪下手破,这也是跟白纸一张差不多。马贤弟!你把邓鸿年请来问问。”
马玉龙把邓鸿年请来,给欧阳德一引见,欧阳德说:“你这个阵图不清楚,净有销器的地方,没写着总弦副弦在哪,是由哪下手破。”
邓鸿年说:“哎呀,了不得了!当初我父亲留下一个折子上面写着什么销器,怎么破,都写着由哪下手,叫我当烂纸扔了。”
欧阳德说:“你这个阵图实在无用。”
邓鸿年一听这话,就愣了,说:“这便如何是好?”
欧阳德说:“我倒听说这牧羊阵的大概情形,你们众位要照这个阵图去破阵必定碰钉子。你们众位先帮个忙,帮我把这个假欧阳德混帐东西拿住,我带你们再去破牧羊阵。”
马玉龙自己去观看过牧羊阵,本来知道里面的利害,自己并不敢轻易前去冒险;失了神,就有性命之忧。一听欧阳德所说的话,正合自己心意。
大家吃饭时,单给欧阳德预备素斋。众人吃过晚饭,分前后夜值宿。前夜,今天是伍氏三雄、石铸等,后夜是马玉龙八家太保。天有四更时候,马玉龙在屋中正坐着,就听瓦檐一声响,马玉龙抽出宝剑,并未声张,赶紧来到院中。八家太保也跟出来,就见房上一个人一晃身,身体异常轻捷。这个人一见有人出来,就要走。八家太保同着马玉龙都上了房,四面围住。说时迟,那时可快,众人围上,马玉龙一挥宝剑,搂头就剁。这个人往旁边一闪,拉出刀来,八家太保各抖兵刃,他一个人怎么能敌得了这九个人。这人遮格架拦、蹿蹦跳越、闪展腾挪,马玉龙距着一个鹞子翻身,一剑就把刀给砍落了。贼人知道不好,想要走,哪里走得了,众人赶紧围住。这时,贼人手中就剩了个刀把,他一急,照着曾天寿用刀把就砍,曾天寿往旁一闪,他趁机往外就蹿。马玉龙跟进身一腿,贼人翻身栽倒,众太保把贼人捆上,马玉龙一看这个人,年有三十以外,细腰扎背,白净面皮,神清气爽。虽被拿住,并无半点惧色。马玉龙吩咐:“把他带到我屋中去。”八位太保就将贼人推到马玉龙屋中,马玉龙说:“你也不用害怕,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这个人胆子真不小,敢前来行刺!是何人派你来的?你说了实话,我也不杀你,我还可以救你,你自己先想一下。”
这个少年人抬头看了看马玉龙,就说:“你是谁?”八家太保说:“这是我家马大人、忠义侠马玉龙!”这人说:“你就是马玉龙?胜者王侯,败者寇,我既被你们拿住,把我杀了就得了,你也不用问!”
马玉龙说:“莫非你是无名氏!你虽死,只落个无名之辈。我看你这个样,也不象白天王打发你来的,听你说话也是中国人。”
这人说:“你要问我,告诉你:在这嘉峪关外,正西四十里,双龙山有个项家岭,我叫项文龙,人称粉面哪吒。我父亲叫项国栋,人称镇西方妙手先生,跟赛诸葛周百灵是拜把兄弟。只因周百灵听说金景龙写了降书表,他气不出,到西洋搬兵没搬动。因此,到我家跟我父亲一提,我弟兄哥五个都要给叔父报仇,来刺杀钦差彭朋。刚要起身,又来了一个朋友,人称赛方朔,复姓赫连,双名宝吉。他原本是镇江府的书办先生,因为盗卖漕米,身犯国法,自己逃到我家避难。后来,身归绿林中,行侠仗义。因为他长得像欧阳德,人送他外号叫赛方朔,他也出了家。昨天,他到我家,听见周百灵的事,也来到公馆行刺,几乎被你们拿住。他回去说你们都把他当了欧阳德。因此,我今天奉命前来行刺,我把话都说完了,你要杀,快把我杀了!”
马玉龙吩咐道:“暂把他关到空房,派赵文升、段文龙二位老爷,你们看着他!”马玉龙又说:“我去探探项家岭。”
姚广寿说:“大人在公馆保护中堂要紧,我同魏国安,我们去探探。要真是周百灵在那里,那倒是好机会,顺便找假欧阳德。”
马玉龙说:“好!你二位去探探,他说的话也未必有准。你二位去辛苦一趟,探访明白,回来让我知道。倘若周百灵不在那里,我去也是往返徒劳。”
次日晚饭后神行太保姚广寿同追云太保魏国安,两个人才出离公馆,扑奔正西。借着朦胧的月色,来到双龙山。天有二鼓以后,两个人进了山口,一看这座山是坐北向南,抄手式的山环,连过两道大岭,见一片树林深处是一个村庄。这个村庄方圆约有四五百里地,两个人来到近前一看,周围都是虎皮石墙,四极角有更楼子。墙有一丈高,北门紧闭,两个人一拧身蹿上墙去一看里面也有有灯光的地方,也有没灯光的地方。两个人找着西北有一片灯火光,蹿房越脊,来到临近一看:是北大厅五间、南大厅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姚广寿二人来至东配房后坡,探头往下一瞧,借着灯光,从帘子外看得很真。当中八仙桌上摆着干鲜果品,上面坐着一个蛮子和尚,头带棉昆秋帽,身穿棉纳头,脸膛真跟欧阳德一样。东边坐着一个老道,白生生脸,头戴九梁道冠,身穿蓝道袍,青护领,相衫白袜云鞋,背插宝剑,正是周百灵。西边坐着一人,站起身足够七尺以外,项短脖粗脑壳大,身穿蓝串绸裤褂,紫微微的脸膛,花白胡须,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环眼,威风凛凛。就听这个老者说:“赫连兄长,今天你再辛苦一趟!你侄儿昨天去了,今天到这时候还未回来。”只听那个和尚说:“唔呀!这人事情真怪的很,莫非有什么变故不成!我今天定要走一趟,看看我那侄儿是怎么一段事,我吃两杯酒就去。那天我到公馆,他们拿我当了欧阳德。”只听周百灵说:“二位兄长,我今天心惊肉跳,总想着仿佛有人来拿我似的。”项国栋哈哈大笑,说:“贤弟,你只管放心,我这项家岭不敢说是铁壁铜墙,天罗地网;就是彭中堂他有千军万马来到我这里,来一个拿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我可非他人可比。”
正说着话,觉着房上瓦檐一响,蛮子和尚一拧身就蹿出来说:“唔呀,混帐东西,房上有人!”
依着魏国安说:“咱们回去,给马大人送信。”姚广寿说:“咱们既来到这里,等周百灵睡了觉,咱们进去把他锁上,扛回公馆,也算奇功一件。咱们到北房房坡听听他们说什么!”两个人这才由东房蹿到北房,脚微一重,哪想到屋中就听见了。
这几个人都是久经大敌,赫连宝吉蹿到院中,问:“什么人?”魏国安他性子最暴,一声喊嚷:“好小子!你家老爷莫非还怕你不成?”说着话,就蹿下去,姚广寿一把没揪住,他已经下去了。明知道这个和尚能耐不小,前者在公馆跟金眼雕都打个平手。真赶上欧阳德了,如何是他的对手。魏国安并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刀就剁,蛮子往旁边一闪,手中并不拿兵刃。他的能为总算到家,见魏国安刀剁空了,一进步,施展点穴法就把魏国安点倒在地。姚广寿一看魏国安倒下了,由房上揭起一块瓦来,照定蛮子和尚就是一瓦。蛮子往旁边一闪身说:“唔呀,混帐东西,你下来!”姚广寿由房上跳下来,一挥手中刀,过去搂头就剁。蛮子赫边宝吉往旁边一闪,照他左筋上一点,就把姚广寿点倒。叫家人把他两个人捆上,扛到屋中。
赫连宝吉来到屋内,项国栋、周百灵一看拿住两个人,说:“这两个咱们慢慢查问,他必然是彭赃官手下的差官,前来哨探。”
周百灵说:“你两个人是彭大人手下的差官,还是绿林中的人?来此何干?是怎么回事?你两个姓字名谁?是哪里的人?说了实话,我们决不杀害你。”
魏国安说:“你要问,明人不做暗事,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魏,名叫国安,跟彭大人效力当差。现在既被你们拿获,杀剐存留,任凭你!”
周百灵说:“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呢?”
魏国安说:“你要问,我们是来访你,现在只因为拿住项文龙,知道你在这。”
周百灵说:“这两个人不可留!”他吩咐手下人把他两个杀了。
项国栋说:“不必!暂且把他二人押到后面,明天我自有道理。”
赫连宝吉说:“大哥,不要杀他们!杀了他们,这个事倒不好办了,把这两个人做为押帐,明天好换回项文龙来。”
周百灵说:“依我之见,总是斩草除根,省得有后患,擒虎容易放虎难。他两个人是彭大人的差官,今天已经把他二人拿住,要放了他,可就勾出祸来了。他回去一见中堂,说你捕杀官差,情同叛逆。那时间,你再想杀他,可就晚了。莫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就完了。”
家人此时早把姚广寿、魏国安搭到后面去。后院是北房五间,东西房各三间,把这两个人搭到东配房。周百灵说了这几句话,项国栋一听深以为有理。自己沉吟了半晌,一想,我莫如把他们杀了去。提着手中刀,这才扑奔后面,不知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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