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回 乌赛花中镖丧命 追刺客群雄遭擒
话说邱成把大旗搬倒,摔坏了这四个人,一直扑奔北山坡找大斧将赛咬金、樊成。众多贼人一瞧说:“是金眼雕。”大家说声“不好。”
各抄兵刃往山里逃奔。这伙贼人都知道金眼雕威名远震,一个个不敢交锋,大家舍命逃走。金眼雕这才招呼伍氏三雄。笑面虎邱明月下来,把四门冲散。喽兵见大王爷逃走,众人皆四散奔逃。石铸带着众人给邱成行礼,见过伍氏三雄,彼此引见,叙礼已毕。邱成问:“石大兄弟,你们从何处来?胜官保,你这孩子真淘气。”
胜官保一乐,过来给邱爷爷行礼。石铸就把带出胜官保,胜玉环私走无下落,胜奎到公馆,大人派我等访查来到这尼姑庵,纪逢春坐风流椅与贼人动手败走,一一述说一遍。金眼雕说:“今天我跟你们到玉圣庵去报仇,庙里搜寻搜寻,许窝藏着坏人。”石铸说:“也许他庙里还有打手呢。俺们大家去瞧瞧去也好。”
石铸带着众人仍照旧路转眼来到玉圣庵。此时雨过天晴,风息云散,一轮红日将要西沉。石铸说:“你们众位先在这等等,我进去瞧探瞧探还有多少贼。”大众说:“也好。”石铸窜上屋去,来到二层殿东院,趴在后房坡,听乌赛花在屋中说话,叫徒弟:“把细软的东西收拾收拾。庄主爷一肚气,同小鹞子周治回了吴家圃,也没回来。回头把那个中迷魂酒的道姑放出来过过风,拿被褥包上,送给庄主爷家去。”石铸一听就愣了,想着八成必是胜玉环,这才一声喊嚷:“好一个胆大的女贼,你在这庙里勾引江洋大盗暗害良家妇女,我等乃是钦差大人办差官,特意前来拿你。”乌赛花拉单刀蹿出来一瞧说:“伙计们,抄家伙。那个绿眼珠被庄主爷追跑,他又回来了。”乌赛花话未说完,外头众人都赶出来,乌赛花摆刀扑奔石铸,石铸一杆棒把她扔了个筋斗。乌赛花爬起来又要奔石铸,被武杰在房上一镖打在颈嗓咽喉,立时身死。众打手见庙主身死,各自逃走。石铸带着众人一寻找,由房内把胜玉环找出来,胜官保拿了个茶盅,用凉水将胜玉环灌醒,问她:“因何至此?”胜玉环说:“走岔路,在此投宿,不想她是女贼。”大众一想:“胜玉环虽然找着,把她送到哪去?”胜官保说:“我找找,这庙外要有车,一同够奔潼关。只要追上大人就好办了。”胜官保出来,东瞧西望,要打听哪里有镇店,好把他姐姐送到镇店,然后雇车再走。正在犹疑之际,见大路来了四辆车,两乘驮轿,车上插着旗子,上面写着:奉旨宁夏镇总兵徐。这个工夫,大众出来找胜官保,站在山坡往对面观瞧,来的这驮轿是相识的故人,跟着两骑马,头前这位年有二十多岁,白胖子,俊人物,头戴苇帽高提梁,翡翠翎官,三品顶戴花翎,身穿蓝绸国士衫,腰系凉带,青缎篆底官靴,肋下佩带绿鲨鱼皮鞘太平刀。众人一瞧,来者正是河南参将粉面金刚徐胜。大家迎过去,徐胜下马,彼此见礼。徐胜说:“你们众位老爷们因何来到这里?”众人说:“奉钦差谕出来拿贼找人,大人上哪去?”书中交代,徐胜自破了画春园,被剑锋山钦差保奏,升授河南参将,把侠良姑张月英迎娶过门,自到任以来,参将管的是操军演阵,查拿盗贼,制造军装器械。未到半年,营务一律整齐,真是兵强将勇。
这一天,徐胜正在衙门闲坐,由知府衙门来了一套文书说:“本处正北离城七十五里地,在那里有二十多村庄。有座荒草山,常常打劫来往客商,为首两个大王称开山将军石四禄,二大王定山将军石五禄,这两个在山上招军买马,积草屯粮,传邪教,引诱愚民。现在聚人不少。昨天有一个道台赴京引见,被荒草山贼人伤了十三条人命,抢去珍珠细软不少。昨天到府衙报官,派人去拿他,他胆敢拒捕,伤了七个官人,因此请参将调兵剿灭荒草山。徐胜见了这个文书,立刻下教场,点了三千马步队,带一个月粮草,吩咐在城外安营。徐胜在里面辞别。对夫人说:“要带兵剿灭荒草山。”夫人侠良姑张月英甚不放心,打算亲身跟了去,到那里观看动静行事。
次日,徐胜同着夫人带着三千大队浩浩荡荡来到荒草山口外安营。侠良姑张月英同徐胜在大帐查点军装器械。一夜无话,徐胜带着一千步队,列开队伍。荒草山是东西向。进山往北拐是大寨,里面的地方甚是宽阔。徐胜正要遣人去讨战,只听里面响了三声大炮,只见由山口内出来两杆白大旗,上绣金龙。大旗往左右一分,贼队出来,约有二千贼兵,个个白绫缠头,贴着白太阳膏,手中擎着大枪,肋佩短刀,身穿亮布裤褂,足下都是青靴白花。徐胜一瞧,马往前一撞,抬腿把枪摘下来,用手中枪一指,说:“你等这伙反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胆敢造反,哪个为首,叫他出来。”只见由贼队中出来一骑黑马在当中耀武杨威,徐胜一看,这人头戴三角白绫巾,双白鹅翎,勒着金抹额。身穿白缎子箭袖袍,上绣蓝团龙花,面似银盆,浓眉大眼,手中擎着一条枪。徐胜看罢问道:“来者何人,通上名来。”贼人说:“你家会总爷姓石,名叫四禄。我乃天地会八卦教教主,你等要知我的利害,急速退去。”徐胜说:“我家大人奉上宪的文书,特来剿灭你们这邪教反叛。”石四禄一听,气往上一冲,催马拧枪,照徐胜分心就刺,徐胜用枪相迎。两个人大战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败。粉面金刚徐胜气往上冲,把枪变别着数,三五个照面,一枪把贼人刺挑马下,贼兵败进荒草山。
粉面金刚徐胜带兵往前追赶,追至山口,贼人已经远遁。只见对面山头用滚木乱石把山口堵住。徐胜带兵回营,一连攻打几天,贼人防守甚严,伤损官兵不少,徐胜甚是着急。一看两山头险要之处都是滚木擂石,若要攻打开了,得一个月工夫。自己回到大营,闷闷不乐,侠良姑张月英问道:“大人因何面带烦闷?”徐胜说:“夫人有所不知,来此十余日,伤损官兵不少,然这毛贼草寇竟不能攻破。”张月英说:“大人乃侠义英雄,这些毛贼何足挂齿?”徐胜一想,这句话蒙夫人提醒了,我今晚换上夜行衣,夜探荒草山。自那日枪挑石四禄,直到如今,并不知山内有几人为首之贼。侠良姑张月英说:“大人何不调兵外面接应,你我夜探荒草山,里应外合,能把贼人刺死,放火烧了山寨,一仗可以成功。”徐胜说:“夫人所见甚是,我派都司赵忠、守备李庆带一千兵,见山头火起为号,外面接应,你我换上夜行衣,夜入荒草山。”外面天有初鼓,夫妻收拾好了,出了大营,一直够奔山坡。
找幽僻小路,二人爬山越岭,忽上忽下,离山头不远,一看没有灯火之光,就知此地无人把守。来至山头,夫妻二人顺山坡下去,一直往北,有一里地,眼前有两座大营,正面是山寨。二人来到寨门,门紧闭,跃上房去,来到里面分赃聚义大厅,见石五禄坐在当中,两旁有十数个美女相陪。在大厅外有两个气死风灯,排着二百名削刀手。石五禄喝得大醉,说道:“众位夫人,会总在此地占山十余年,不想本地参将徐胜跟我做对,一枪将我兄挑死,大兵围困荒草山。我等缺乏粮草,我去偷营劫寨,将参将徐胜生擒,趁势大反河南,给我兄弟报仇。”徐胜一听,气往上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免我拉刀下去,将贼人杀死就是。他有数百喽兵,都是无能之辈,我也不放在心上。”想罢,要跳下房去,刺杀石五碌。侠良姑张月英说:“大人不必心急,此时天已不早,少时贼人必睡,等他睡了,将他杀死,放火将大厅点着,岂不省事?”就见贼人说:“天已不早,你等搀我到后面安歇,你等大家各自安歇去吧。”外面这二百兵四散,手下人拿起灯来,前头引路,转过大厅,正往前走,徐胜由房上跳下去,手起一刀,将贼人杀死。侠良姑放火将大厅点着,凡火接引神火,少时烈焰腾空,如同火焰山相仿,外面赵忠、李勇见里面火起,带兵往里一杀,此时,天将三鼓,贼人俱皆睡熟,乘势闯进山口,杀伤四百余贼,生擒二百余人,贼人四散奔逃。天光闪亮,荒草山一律肃清。
徐胜在这山上歇息一天,将拿住的贼人,就地正法,带兵回归河南省城,禀明巡抚,拜折入都,保奏徐胜。康熙老佛爷旨意下,着徐胜来京召见,徐胜携眷入都,在部投文。是日,有兵部堂官带领引见,康熙圣上甚为喜悦,正赶宁夏总镇缺出。圣上旨下,宁夏镇总兵给徐胜补授,钦此。徐胜谢了恩,请训起身,这天来到玉圣庵,正遇胜官保众人在庙中站立,大家过来见礼,说明来意。徐胜这才知道寻找胜玉环。赶紧派老婆子把胜玉环接在驮轿上,与张月英在一处。徐胜说:“我先到潼关追大人去,你们众位还不走么?”石铸说:“我们等等贼人,若来,就将他等斩草除根再走。”徐胜告辞,带着胜玉环走后,众人回朝,将贼党杀尽,死尸扔在山涧喂狼。众人到厨房找出酒来,大家团团围住喝酒。
天有二鼓,月上花梢,大家吃完了晚饭,也不见贼人来。次日,大家商议,这庙中有什么东西细软,大家分彩。金眼雕同伍氏三雄邱明月先起身走了。石铸说:“这庙马号有吴通喂养的骡马,大家都挑一匹骑着。”纪逢春进去,抱出一床红呢被,搭在一匹白驴身上,用两条汗巾一系,就算鞍子。大家一瞧,都乐他瘦小子,说:“你瞧,这倒是真红真白。”大家都备上了坐骑,纪逢春倒骑着白驴。武杰说:“你为何倒骑着?”纪逢春说:“我为跟你说话。”武杰说:“摔你个混账东西,吾也不管。”
众人顺着山路出了口山,走有二十里地,一瞧,是座镇店,一进东村口,人烟稠密,买卖不少。路北有座大客店,字号是六合老店。众人下了坐骑,拉马进了店,有人把马接过去,刷饮蹈喂,众人来到上房,伙计打洗脸水,倒茶说:“众位老爷们是打间?”石铸说:“不错。”伙计说:“依我说,众位老爷们别走,今天瞧瞧热闹。这个热闹活白了头发没瞧见过。”石铸说:“什么事?”伙计说:“我们这地方叫周家集,这里有家财主,姓周名玉祥,家有百万之富,有个儿子也死了。现时留下个孙女,名叫周翠香,长得够十分人才。家里找媒人说人家,没有门当户对的。周家是把式窝,这位姑娘能为武艺盖世无双,因此立了擂台,有人赢了姑娘,就把姑娘给他。这擂台立了有十数天,真没有上台打擂的人,准要上台能赢得了人家,既能得了媳妇,又得了家私,这倒是件好事。”石铸说:“我们大家吃完了饭,去瞧瞧去,这事倒透着新鲜。”傻小子一听就说:“这个我倒去得,你们都有媳妇,我没有媳妇。狼山纪家寨谁不认得俺们爹。”众人一听,对石铸说:“纪老爷要去,这个小模样准成。”纪逢春听了石铸说的,他信以为真。大家要了酒饭,纪逢春先吃完了,假装出恭,他就溜出去,一直打听擂台在什么地方,就有人指引他前往。来到十字街路北,大门西边搭着擂台,其形好象戏台,外面围着无数人,上面摆着刀枪架子。有个瞧热闹的人说:“快出来了。少时间,老头一出来就有上台打擂的。”正说着,由大门出来一位老丈,带着十几个家人,身穿蓝绸长衫,足下青缎快靴,花白胡须,后跟着一位十六七岁姑娘,生得芙蓉薄面,头上蓝绢帕,身穿银红色女褂,绿洋绉中衣,足下穿小红鞋,来到这擂台,登着梯子上去。那老英雄说:“在下我姓周,叫周玉祥,这是以武会友,小老儿自幼喜爱拳棒刀枪,如有愿意者,上来比武。如与老汉比武,打我一拳,我给纹银十两,踢我一脚,我赠元宝一双,将我摔倒,我赠彩缎十箱。只因小孙女前番有几家亲友前来提亲,我都推辞不开。今天我定出一个规矩,年貌相当者与我孙女比武,如赢得了我孙女,招赘他为婿。”说完了话,只听正西上有人答言,说:“闪来,待我来。”一拧身,蹿上擂台。周玉祥一瞧,上来这人身高七尺,身穿青洋绉褂裤,薄底靴子,尖脑袋,顶脚小,大肚囊,真象笨货。面皮微黑,短眉毛,三角眼。来者乃是刺儿山大寨主,姓牛名必,同着二寨主马松听说这里立擂,特意前来打擂。今天听周玉祥一说,他蹿上擂台说:“老英雄,闪开!我要跟这位小姑娘比试。”周玉祥一听,说:“也好。”往旁边一闪,姑娘周翠香过来并不搭话,二人比试拳脚,牛必两双眼上下打量姑娘三五个照面,就被姑娘踢下台去。就听那边一声喊嚷,蹿上一人,淡黄脸膛,身穿蓝绸裤褂,足下薄底靴子,盘着大辫子,来到上面说:“姑娘,请了。在下领教一二。”来者正是恶淫贼飞云僧尹明,由黄花铺被胜官保石铸将他与清风二鬼追走。这四个人也没敢投奔静街太岁黄勇去。打算要出潼关访友去,路过周家集,住了店。飞云说:“我别和尚打扮了,都认识我。我买一身俗家人的衣服,勒上绸子,弄条假辫子,打扮在家的样子。”今日听说周家集打擂,他来瞧热闹,见刺儿山两个寨主俱被姑娘踢下去,他看见周翠香长得十分美丽,想要上台戏耍人家,晚上好去采花作乐。
此时下边有碧眼金蝉石铸,同着胜官保、孔寿、赵勇、武杰、李环、李珮都由店出来,找纪逢春到了台下,正见马松被人踢下台去,飞云上得台去,纪逢春凑过来,向石铸说:“石大爷,我看上去的那个好眼熟,你等看他象谁?”石铸说:“我看他象飞云,怎么又有这么大的辫子,也许是一个模样的人极多,我也不敢说是怎么件事。咱们且看他武艺如何。”
只见那人在台上向姑娘拱拱手说:“请了,我要领教一二。”姑娘周翠香瞧了他一眼说:“使得,我奉陪。”二人擦拳比武,走了几个照面,飞云被姑娘一脚踢去,他往旁边一闪,姑娘一伸手,把辫子给他揪落。下面齐声喝彩说:“好哇,真好!”纪逢春一看,认出来是飞云和尚,一摆锤,蹿上台去,说:“呔,对面小辈,休要逃走,我等在此等候多时。准赴会不见不散。”照定飞云就是一锤。飞云一看,这里有了彭大人的办差官,就知道不好,掏出毒药镖,照周翠香就是一镖,正打在大腿上,周翠香翻身栽倒。若不是纪逢春上来,周翠香就被飞云所杀。
飞云见纪逢春上来,就知道后面必还有人,将刀一摆,蹿下台去。临面武杰挡住说:“哎呀,混账王八羔子,你往哪里去!”抡刀就剁。清风恶道拉出滚珠宝刀要帮助飞云动手。瞧热闹的人吓得四散奔走。这时光,胜官保拉出龙杆棒,大骂飞云尹明:“休要逞强,小大爷来拿你。”清风道士于常业一瞧,是胜官保,就吓了一跳,知道他的利害,说:“不好,飞云贤弟,风紧,拉活吧。”孔寿、赵勇大家往上一围。清风瞧势不好,摆开滚珠宝刀,连窜带跳同飞云二人竟自逃走,众人也不深追。周玉祥将众差官拦住,一一问了名姓,先把孙女周翠香派人搭回去,然后让众人到家。
来到大厅,倒过茶来。周玉祥问:“石大老爷,众位从何处来,钦差大人现在哪里?”石铸说:“大人现已到潼关,我等由灵宝县奉大人谕出来找人,人也找着。我等路过贵庄,见阁下在此立擂,不想那飞云和尚上台狡闹。他在平侧门外秘香居,盗过圣上的珍珠手签,奉旨各州府县一体严拿。那老道是在大人公馆行过刺的刺客。今日我等一时荒疏,未能将他拿获。”周玉祥说:“这就是了。现在小老儿的孙女已被镖打伤,伤势甚重,便如何是好?”武杰一听罢,说:“哎呀,了不得了,飞云打的是追魂夺命五毒镖。若打在致命处,立刻就得死,若打在别处,一见血,三十六个时辰,毒气归心就死。大同府胜家寨倒有解药,无。奈两干多路,求得药来,人已死了,赶不上。”周玉祥一听,吓得半晌无语,目瞪口呆,“哎”了一声说:“老汉六十多岁,就是一个孙女,她要死了,要了我的老命。众位老爷有好生之德,想个法儿救他这条命为是。”胜官保说:“老丈不要烦恼,我能医治。你带我去后面瞧瞧吧。”周玉祥一看,胜官保年有十三四岁,五官俊秀,举止端方,这才问道:“这位小大爷贵姓?”石铸说:“他就是大同府黄阳山胜家寨银头皓叟胜奎之孙,金刀将胜俊山之子,小神童胜官保,家传八卦追魂夺命连环刀,甩头一子三支金镖,天下赫赫扬名,无人不知。刚才打姑娘的是飞云,他的师父是神弹子火龙驹戴胜其,乃是神镖胜英的徒弟,飞镖黄三太也是胜英的徒弟。胜家门的把式出来不少。”老英雄周玉祥一听说:“原来是胜大少爷,这可不是外人。众位略坐,我同胜大少爷先给我孙女治镖伤去。”胜官保跟着老英雄进了内宅,来到北上房,东里间婆子丫环正围护着周翠香。胜官保一进房来,见周翠香昏迷不醒,一看这镖正打在大腿上。胜官保叫老英雄把镖起下来,叫老婆子拿剪子剪个窟窿,胜官保掏出一包五福化毒散,叫老婆子找一碗阴阳水,将化毒散灌下,周翠香喝了半包,调匀敷在伤口上,将八宝拔毒膏贴在伤口上,告诉明天早饭后用两条鱼氽汤,用葱姜蒜做作料,不放盐,吃下去,毒就发出,人可以复旧如初。老英雄一听,甚为喜悦,连连揖谢,这才把他让在客厅,吩咐客人摆酒。老英雄说:“今日众位不可拘泥,老汉上来敬三杯酒,众人随便痛饮,不可屈量。”
酒过三巡,老英雄把石铸请到里间屋内,说:“今日有一件事相求。”石铸说:“老兄有话清讲。”周玉祥说:“老汉孙女蒙胜大爷治好,我要请你为媒,许他为婚。”石铸说:“可以,可以,我跟他商量商量,如成了你也别喜欢,不成你也别恼。胜官保他是个小孩子,他如愿意,我还要跟他爷爷商量。现在银头皓叟胜奎跟着大人,到了潼关。”周玉祥说:“石大爷,你多分心吧。”石铸这才转身出来,把胜官保叫在里间屋中说:“周玉祥他托我为媒,把他孙女许配你为姻,你愿意不愿意?”胜官保一听甚喜,说:“这件事,石大爷,你要做得了我爷爷的主,就应承,要做不了我爷爷的主,别叫我爷爷说我。”石铸说:“就这样吧。你爷爷要不愿意,还有我呢。”这才带胜官保出来,给周玉祥行礼,礼毕复又入坐。大众给周玉祥道喜,开杯畅饮。
天色已晚,摆上菜饭,石铸说:“今天天已晚了,也不能去,莫如到店里,将东西、马匹拉了来,今日在这里住下,明天起身。”大家吃完了饭,遣人到店里,把马匹拉过来,周玉祥搬过几个铺盖。三已二鼓,众人说:“老丈,请自便吧,我等也要安歇了。”周玉祥辞了众人,归后面去。石铸等各自安歇。
刚刚睡熟,天有二鼓之后,来了几个刺客拨门。原来飞云清风走后够奔吴家堡,赖头龟吴元豹跟飞云是拜兄弟,他们在吴家堡同焦家二鬼闲谈。飞云说:“我这口气不出不行,今天石铸一伙人必往周家集,我定将他们杀死,才出我胸中之恨。”清风说:“我帮着你。”二鬼说:“算着我们。”四人商议已定,吃了晚饭,四人收拾好了,由吴家集够奔周家集来。
到这墙外,四个人由西北蹿上墙去,穿房越户来至大厅,伏在前坡。见众人团团围坐,同周玉祥喝酒。清风一看,有胜官保在内,说:“飞云贤弟不可心急,此时若叫他们知道,动起手来,你我还得甘拜下风。莫如叫他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等他等睡熟,你们撬门进去,结果子他等性命就是。他等醒了,也措手不急。”飞云说道:“兄所见甚是。”
四个人越过后坡伏着,等石铸众人躺下。工夫不小,料必睡着,飞云这才跳在院中,将客厅门拨开。一听众人在东厢里间睡了,飞云这才扑奔里间。一掀帘幔,纪逢春正蹲在地下,拿尿壶撒尿,听得外面拨门,他也没言语。就见帘子一起,瞧见是飞云,他拿起夜壶就一夜壶,打在飞云身上,浑身是尿,夜壶也摔碎了。飞云抱头往外面就跑。石铸等也都醒了。各提兵刃说:“追刺客。”飞云在头里跑,清风在后面跟着,二鬼舍命似的跳出墙外。这八位英雄跳出周家后院,一直往东北追出有十几里地。眼前黑乎乎一片庄院,再找飞云、清风、焦家二鬼,已踪迹不见。石铸说:“他们这四个人必是进了村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俺们追进庄去看看。”石铸在头里,众人跟随进了村庄,蹿上房去,穿房越圈,行高就低,行上就下。正往前走,石铸见前面火光一片,来至切近一看,是座大禅院,坐北向南。五间大厅挂着八盏纱灯,支着两个气死风,两边两只高脚灯,有二十多人在那里练把式,这个扎花枪,那个练单刀,还有练棍的。当中坐着一人,身高约有七尺,黄花面皮,细眉毛,圆眼睛,头上一脑袋秃疮,好象大宿砂,身穿紫花布裤褂,薄底靴子,左边坐着飞云清风,右边坐着焦家二鬼。石铸等在东西配房上,伏在后房坡往下瞧,当中这人正是赖头龟吴元豹,就听他跟清风说话,说:“于大哥,你们哥几个到周家集刺杀仇人,可能结果性命?”清风说:“你问你拜兄飞云吧。”飞云说:“你瞧我的脑袋,刚上了刀枪药,正在当中砍破一道口儿,真是他等命不该绝。我同道兄焦氏兄弟去,他们正喝酒,等他们睡了,我们撬门进去。我想他们都醉了,我一刀一个。焉想到那纪逢春撒尿,砍我一尿壶,大众都醒了。我等急往回—跑,还怕他们追下来。这个乱子不小。他们有两个使杆棒的,个叫石铸,一个叫胜官保,真正利害,连清风哥的滚珠宝刀也不行,真要追下来,我等还要跑。”吴元豹一听,哈哈大笑,说:“兄长,你太弱了。他不来是他的便宜,就是盗玉马那石铸,他不算:朋友,他媳妇叫班山班立娥背走过了夜,那还了得?绿林焉能瞒得住!”石铸一听,气往上撞。孔寿见飞云有毒镖之仇,大喊一声说:“飞云,孔大爷我跟你朋友相交,无辜夜晚移祸于我,你把几个差官引到我们那里,你逃走我都不恼,你等在葵花观皆用迷昏药酒醉倒,要杀我们。众人命不该绝。石铸救我们回公馆。你这厮夜晚行刺,用毒药镖把我打了,幸喜众人有朋友之情,不远千里,救了我的性命,我今不死,既有了命见你,我今日是一死相拼。”飞云僧一看,方要跳下去,只见吴元豹说:“飞云兄,闪开!我去捉拿这无知小辈!”蹿出座位,一顺手中八楞亮银锤,说:“来者,你是何人?敢在这里搅闹?通上名来。”孔寿道了名姓说:“小辈,你是飞云僧的什么人?”吴元豹说:“绰号人称赖头龟,我这吴家堡,一向无人敢在这里撒野,你这无知小子,也不知我这里利害。”说罢,一摆那银锤,锤头碰锤头,只听咔嗒一响,由锤内冒出一股黄烟,孔寿闻着异香,觉得天转地转,头晕眼眩,心里发乱,眼前一黑,扑咚翻身栽倒。吴元豹吩咐手下人把他捆上。赵勇一瞧孔寿被人拿住,事不关心,关心者乱,不由气往上冲,说:“贼人,休要逞强,待我来拿你。”一摆亮银短链铜锤,跳下院中,照吴元豹就是一锤,吴元豹闪身躲开,说:“你是何人?”赵勇说:“你要问你家大太爷,姓赵名勇,人称白面秀士。”吴元豹一听此言,把双锤一磕,仍然出来一股黄烟,赵勇不知利害,闻着一股异香,直透鼻孔,头晕眼花,心中一乱,扑咚翻身栽倒房上,众人一看都一愣,疑惑这个秃子有妖邪法。纪逢春是热心肠,见孔寿赵勇被擒,他就急了,他也不管利害不利害,一摆短把轧油锤,蹿下房来,直奔吴元豹。一语不发,照准吴元豹面门就打。吴元豹把身一闪,把锤一磕,纪逢春一闻香气,身也躺下。武杰说:“傻小子,很好。”见他们被擒,不能袖手旁观,有心下去,不知贼人这对锤是怎么缘故,有心不下去,对不起孔寿、纪逢春,想罢,把心一横,摆手中刀跳下去说:“哎呀,混账东西,你是什么妖术邪法?”吴元豹说:“你家庄主受过神人传授,捉拿你等,不费吹灰之力。”武杰并不分说,摆刀照贼人就砍,吴元豹往旁边一闪身,双锤一磕,一股黄烟直冲霄汉。武杰栽倒在地。李环、李珮见小姑爷被擒,二人并力拉刀下去,贼人一磕锤,二人都昏迷栽倒。石铸说:“官保,你可别下去。”胜官保说:“这些人连我姊丈都擒了,焉有不下去之理!”石铸说:“别忙,等我想个主意。他这锤不是妖术邪法,他也不念咒,把这双锤一磕就冒烟,人闻烟就迷惑。过去时,把鼻子用纸堵上,下去拉杆棒把贼人摔倒,把锤抢过来,我瞧瞧。”石铸找点纸把鼻堵上,扯起杆棒,跳下房去,说:“吴元豹,你休要逞能,待我来拿你。”吴元豹一瞧,是石铸拉着一条杆棒,精神百倍,就知道他的武艺超群出众。飞云一瞧,就说:“吴贤弟,留神!他这条杆棒可利害。”话未说完,石铸的杆棒一抖手,就把吴元豹摔了个筋头,过去刚要抢锤,清风摆开滚珠宝刀,扑奔石铸。石铸拉起杆棒往圈外一跳,吴元豹爬了起来,一摆锤,扑奔石铸,石铸往里一吸香气,这股黄烟都吸在肚子里,觉着心迷,翻身栽倒。吴元豹吩咐:“捆上。”把七个人俱都捆好。胜官保在房上,看到七个人全都被获,自己有心跳下房去,又怕赢不了人家,心中想道:“贼人此锤定有解药,我看他自己闻上黄烟并不理论,我何不先到后面访一访他这解药。我把这解药得着,再拿他们,救这七个人。”想罢,由东房蹿在北房,往东北一看,有一百多间房子,都是画阁雕梁,甚是整齐。往东北再看,有一座花园。胜官保蹿房越圈,正往前走,只见下面夹道来了两个打更的,前头这个拿着梆子,胁下夹着单刀。第二个左手拿着大锣,右手拿着钩杆。头里这个就说:“吴福大哥,俺们敲完了三更,别睡觉,俺们喝点酒。我想俺们这个打更,无非是虚应故事,也再没有江湖巨盗、绿林豪侠敢来偷了。难道不知道俺们庄主爷的威名?来了也得甘拜下风。”后头这个就说:“兄弟,你既然预备酒菜,俺们就喝去。”正说着,胜官保跳了下来,就是一龙头杆棒,把前头这个扔倒捆上,把后头这个也拿住了。两个人一瞧,是个小孩子,虽不甚害怕,却也不敢声嚷,胜官保说:“我问问你二人,前头练把式的地方,那个秃子,他在哪院住?他使的那锤是什么东西?你二人说了实话便罢,不然,我将你二人打死。”吴福说:“大太爷,饶命。我说实话,你说的秃子,他是我们:庄主爷,叫吴元豹,他使的那锤,是他师父给他的,叫瘟癀锤,他师父叫瘟癀道人,名叫叶守敬。那锤一出黄烟,人闻见就躺下。未曾动手,先闻解药。”胜官保说:“这药在哪里搁着?”打更的说:“由这往西拐过去,北院四合房,这解药是我们二主母收着。”胜官保说:“此事果若真的,回头我赏你银子,若说瞎话,我回头把你二人打死。我先把你二人嘴堵上,搁在东北墙拐角无人之处。”胜官保转身往西过了一层院子,跳上房去,一看是北房五间,东西配房各三间。院中花草不少。北房中灯光闪闪,人影摇摇。胜官保在北房上,使了个珠珍倒卷帘,夜叉探海式。一拱身,两脚落地,来到窗棂外,用舌尖将窗纸舔破,往里一看,乃是顺前檐的大炕,上摆着小炕桌,有一盏灯,搁着两个盖碗,两个茶盅,靠西墙,堆着一堆被褥,地下靠西墙一张梳头桌,北墙一张花梨条案,上摆着两盆盆景,当中是水晶鱼缸,两旁有玉泉窑的果盘,官窑的大磁瓶。炕上坐着一个妇人,年有三十上下。身穿一身素服,倒是蛾眉皓齿。地下站着丫环。就听这妇人说:“冬梅呀,天天到这个时候,怎么庄主爷还不进来睡觉。”丫环说:“二奶奶,你还不知道吗?大庄主因为玉圣庵庙里的人都被人给杀了,心里烦闷,同了姓周的出了潼关,家里没有人,二庄主在外头教人练把式呢。来了几个朋友,庄主爷还告诉我,叫我把药给他,过了箩,我也忘了,回头庄主爷要使用,没人收拾好,又犯了脾气,拿皮靴子打我。趁这时没事,把药拿过来,给他收拾好了。”那妇人说:“也好。”那妇人拿了钥匙到东里间开开箱子,拿过一个包,打开,有一个瓷盆,有半盆药,用小箩过了细面,装在两个瓶里。冬梅说:“二奶奶,天不早了,不用等庄主爷了,留一个人等着,俺们睡吧。”
胜官保在外面看得明明白白,我要使个调虎离山之计,把他们调出来,我好把药偷了,不知道天可凑我的巧机会呢,我可以去救众人。就见那妇人把药瓶搁在地下条案上。胜官保想:“我使什么调虎离山的计?”见院中有些花草,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见廊檐下有四个气死风灯,两个高脚灯都没点着,他把四个气死风搁在一处,掏出一把硫黄洒在上头,用引火之物一引,这火就烧起来,胜官保蹿上屋檐一隐身,等他们出来再进去盗药,就听那冬梅说:“二奶奶,可了不得了,外头着火了。”王氏带着两个丫环赶紧出来,一瞧是气死风灯着了,有一股硫黄味,这必是歹人放的。胜官保见王氏出来,他一个千金坠下来,一转身,进了屋子,掀开里间帘子,见两个药瓶没了,后窗户还忽忽悠悠动呢。胜官保他就一蹬桌子,蹿出后窗户一瞧,踪影全无,胜官保蹿上房上,一阵发愣,心说:“我好容易得着这解药的地方,我想要救这七个人,我自己也算很快的,不想他人更快,盗没了。真是夜行早起,路上又有早行人。我们来了八个人,七个人被擒,此时还不知死活,我回公馆有何面目见人?莫如命不要了。想罢,拉起龙头杆棒够奔前厅,要跟贼人一死相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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