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扮阴曹夜审花得雨 送审信钦差访贼人
话说彭公叫人传保安同知,三班人役,要审问花得雨。早有同知法福理带三班人役来参见彭公。
彭公说:“贵府,你且听候本部院细审贼人。”又对蔡广、欧阳德说:“二位义士,听我审问花得雨。”
彭公当中坐定,左边蔡广、欧阳德;右边张耀宗、法福理;下边三班人役;高源、刘芳、徐胜三人站在大人身后。吩咐先带上他的家人,花瑞、花升、花祥、花茂,四个人上来跪下。彭公看了看,问了姓名,彭公说:“花瑞,你是一个当奴才的,我也不怪罪于你。你家主人一身所作所为的事,只要你说了实话,我施恩于你,放你回去。你主人花得雨他家窝聚大盗,你可知道?你若不说实话,我就严刑治你。我还要重办你四个人。哪个先说实话,哪个算是好人,我就放你等回去。”
花瑞被彭公这一番言语,说得默默无言。自己心中说,有心不招这件事,犯在当官,我无故受些官刑,实在犯不上。想罢,说:“大人开恩,我家主人一生爱练武,先雇了个护院的人,名叫花面太岁李通,后来又来了青毛狮子吴太山等。这些人全是河南紫金山的人。住在我主人家内,可不出去偷盗。无事与我主人在一处练习,我说的并无虚话。”
彭公点了点头说:“花瑞,你主人为什么谋杀刘凤岐之妻身死?你必知情。”
花瑞说:“我在外院看门房,这事是我们总管花珍珠与花茂他二人所办。”
彭公说:“花茂,你家主人谋人妻女,你从实说来!”
花茂说:“大人要问,只因我家主人于三月初七日上坟,回头走至保安东街口,见路北有随墙板门,门外站定一个妇人,有二旬左右,长得十分美貌,眉眼另有一团风流。我主人问花珍珠,这是谁家妇人。花珍珠说,是刘妈妈的儿媳妇。刘妈妈会收生,常往小人家里去。又问刘妈妈的儿子作什么。花珍珠说,作粮行生理,在昌平州作生意。我主人回至家中,叫花珍珠想主意,要弄这妇人到手。花珍珠献了一条计策。他说定个日子,接刘妈妈给他媳妇收生,来至此处。他说我也不离左右。他知道刘家没有男人看家,就是刘妈妈儿媳妇一人,夜晚派些人去抢来。一个妇人家多给她些衣服、金银首饰,也就安住她的心了,那妇人也不能走。次日再放刘妈妈回去,就说闹胎,还须等几天。我主人就依着他的主意,全办好了。就派我带吴太山、李通,并带有二十余名打手,各带枪刀,到刘家门首,把大门打开进去,将房门也打开,见那妇人尚未睡觉,被我众人抢上轿去,抬到我们庄中大门之内。放下轿一看,可不好了,一打开轿帘,瞧见那妇人脖项上插定一把钢剪子,吓得我主人也无主意。还是李通他出的主意,叫人将原抬的轿子别动,连死尸抬回,还送在他家内,装一个不知道就完了。我等又把那妇人送到他家去。这是一往的实话,只求大人开恩。此事全是我家主人的事,他是不怕死的,实不与小人相干。”
彭公说:“带李通上来,与花茂对词。”
李通身受重伤,也不强辩,均已承认。彭公又把那九个庄兵带来问了名字,说:“你们是花得雨的什么人?”
庄兵说:“均是雇工。”
彭公一拍惊堂木说:“胡说!既是雇工,为什么与官兵动手?”
内中有一名叫王霸,说:“我们实不知道,只听说有了贼啦,我们要知道有官兵到,小人那敢与官兵动手。”
彭公说:“你家主人,共雇了有多少人工?”
王霸说:“共有二百三十余名。”
彭公说:“带下去交法福理看押。”吩咐带上花得雨来。
两边一喊堂,便把花得雨带至大人公位以前。两旁人役说:“跪下!”
花得雨一笑说:“彭朋,你叫我跪下,我一不犯国法,二不打官司。你带一伙强盗,到处指官诈骗,诈我资财,咱们这里也完不了,有地方官和你说去。咱们到那都察院,打一场官司去。”
彭公听罢,说:“花得雨,你谋奸杀命,窝聚强盗,夜内移尸,凌辱钦差,拒捕官兵,你的脑袋还有吗?你还装作好人,今见本部院,目无官长,咆哮公堂。来人,着实先打他八十大板。”
两旁人把花得雨拉下去,打了八十大板,打得他鲜血直流。打完了,彭公说:“带上来。”
花得雨说:“好打,好打!”
彭公说:“你还不招吗?”
花得雨一语不发,只气得面皮发青。彭公看罢,心中想了一会,随吩咐带下去,叫高源过来附耳,如此如此办理。
高源叫刘芳、蔡广、徐胜等一同下去。高源叫法福理附耳过来,说了几句话,将手下人看押花得雨,另收在公房之内。
花得雨连痛带气,迷迷胡胡睡着了。有五六个时刻,他一睁眼,黑暗暗不见有人,正自狐疑,忽见进来两个人,头一个是古来的打扮:头戴缨绫帽,青布靠衫,腰系皮廷带,足下青布靴子。一个手提绿纸灯笼,手拿铁链,那一个手拿一面小牌,上写着追魂取命。一个黑脸膛,一个白脸膛,说:“花得雨,你跟我二人走吧,现有冤魂把你告下来了,我二人是本处城隍司的官人。”说罢,抖铁链把花得雨锁上,带他往外就走。只见黑暗暗、凄惨惨、阴风阵阵寒。拐弯抹角,见前面一座大殿,抱柱之上有字写的是:
阳世英雄伤天害理都有你
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横有四字,是“你可来了”。
进殿一看,所点之灯,都是昏惨惨,灯光皆是绿的。当中有一公位,坐定森罗天子。头戴五龙盘珠冠,龙头朝前,龙尾朝后;身穿衮龙袍,上绣龙翻身,蟒探爪,攒五云,把海水闹,片锦鳞,起灵芝草,毒山水固,一件的赭黄袍;腰中系紧横腰带,八宝白翡碧起光毫,富贵高升玉带一条;足下篆底官靴。面如黑漆,一部花白胡须。左边是判官,头戴软翅乌纱帽,绿绸蟒袍,足下官靴。并有牛头和马面,两旁皂役人等。方一进殿,迎面有一个戴乌纱帽,身穿红蟒袍玉带官靴的,他带着一个女鬼往东去了。又回头说:
“花得雨的灵魂带到,今有刘凤岐之妻周氏被你谋害身死。”
“带花得雨上来,跪下!”
两旁一喊堂,便说:“跪下!”
上面阎王说:“来,把生死簿拿我看。”
判官立时呈上一本帐簿。阎王说:“花得雨,你欺心胆大,倚势欺人,你岂不知善报恶报,早报晚报,终然有报。你谋人妻女,所作的事,还不实说吗?等我将你上油锅炸你才说呀!”
花得雨一听,心中知道已死在地府阴曹,不说也无用了。他就把与花珍珠定计,抢刘凤岐之妻,周氏自刺身死,移尸之故,又从头说了一遍,写了供底,花得雨亲手画了押呈上去。
忽然背后过来一个人,正是高通海,说:“花得雨,你今还往哪里躲避,我是不能饶了你的,你也说了真情实话,你还要怎么样赖供呀?”
把灯重新改换,一看众人,都是穿的唱戏的衣服。扮阎王的是蔡广,扮判官的是徐胜,招房是张耀宗,扮女鬼是戏班内唱小旦的。这都是彭公授计法福理这样办理。保安同知法福理他是旗官,这里有一份戏箱,存放那里,故借这公馆东边关圣帝君庙内,作为问案之所。今已审问花得雨不法之事,均已招认,重新带他去见彭公。
彭公问这案,要是行文上宪,又耽延几十天的功夫,总要与民除害为是。命将众人犯等带下去看押。次日天明起来,彭公吩咐把被告牌抬出去,准有人告花得雨。这信一传出去,就有居民人等喊冤,告花得雨霸占房屋地土,抢掳少妇长女之案。有七张呈状,彭公各问了口供,俱皆叫进来说:“明日我办花得雨。”即派官人押着罪犯,所有告状的人,将被抢妇女对明,并将田产各归本主。
彭公递了一件摺子,奏明花得雨所为之恶。旨意下,将花得雨即行就地正法。李通等俱斩首示众。彭公钦赐剪恶安良字样,同知法福理地面不清,革职留任。高源、刘芳、徐胜记大功一次。这上谕一下,彭公派法福理监斩,在保安西门外,枭首示众。
彭公将事办理完毕,忽听外边差人来报,说:“有一个姓张的来求见大人,他来报有机密的事。”
彭公派高源出去,看是何人。高源出去,看是山东一带有名的凤凰张七,即张茂隆。连忙请安说:“叔父,你老人家从哪里来?”
张茂隆说:“我听人传言说,赛毛遂杨香武出家,当了老道啦,我找我徒弟朱光祖、万君兆,顺便看几位朋友。我今听说一件机密大事,特为前来见大人告禀。”
高源同他进来,给大人请了安。彭公一看那张茂隆,年过花甲,五官端正。彭公说:“义士请坐。”
张七说:“大人在此,草民万不敢坐。”
彭公说:“此处并非公堂之上,坐也无妨,义士从何处来的?”
张茂隆说:“草民素知大人为人忠正,我才来此送信,我要知道不来,心中不安。我要说,大人把左右暂退出去,恐走漏消息。”
彭公说:“无妨,都是我的心腹人。”
欧阳德与蔡广也在这里说:“请张义士说也无妨。”
凤凰张七说出一些话来,吓得众人魂胆皆惊。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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