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彭钦差私行改扮 假仙姑舍药跳神
这时,忽见从外边进来一人,年在三旬以上,身穿紫花布裤褂,白袜青靴,面皮透紫,紫中透黑,粗眉圆眼。跪在那个娘娘驾前,说:“娘娘救我!我姓王行二,绰号人称小刀子王二。今年我三十一岁,并未成过家,浑身酸懒,求娘娘可怜可怜我吧!”那些个烧香的男女老少一听,无不惊异。只听那娘娘说:“王二,你的来意我也知道。来人,给他一块药,吃了就好了。”那仆妇下去,给了王二一块药吃。王二一发愣,那仆妇一拉他站起来,往西院内去了。
徐胜说:“这娘娘她本是一个活人,如何是神仙呢?我去问她就是。”想罢,上前说:“娘娘我是远方之人,听人说娘娘显圣,我有些不信。我要看看娘娘怎样灵验,求娘娘说我是哪里人氏,姓什么叫什么,我才佩服。”
那娘娘一看徐胜,不由杏眼含情,香腮带笑,说:“你的来意,我也知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恼怒于你。你姓徐,是过路的,不必生事,你去吧!”这句话说得徐胜一言不发,心中暗为佩服。
书中交代,她既是肉体之人,如何知道徐胜名姓?这是徐胜在茶馆之中与烧香的人说闲话,走漏了名姓。那烧香的人就是他们一伙的,专在庙的附近,看有形迹可疑的人,他就过去访问名姓,共有十数个人,都替娘娘办事。暗探明白,回去告诉她。天有过午,烧香的人不断。至日色平西,娘娘起驾下座,仆妇扶着上轿,立刻出庙,就在西边路北,另有一座院落。高源、徐胜跟到门首,见娘娘进了大门,二人才回三元客店。在上房见大人,细说方才之事。彭公说:“这是妖妇,煽惑本处平民,地面官应该办她。”徐胜说:“大人,我吃完了饭前去打听她夜内做何事故。此事关乎地面,我要细访真情。”彭公说:“也好。”四位吃了饭,高、刘二人保护大人,徐胜带短链铜锤,立刻出了客店。
天不到初更之时,他飞身上房,至庙西边那所院落,从西北进去,看里面有三十余间房屋,他至西院,瞧那北上房是满装修、前出廊、后出檐的房屋。屋内灯火摇摇。徐胜见东西都有配房,屋内也有灯光。他跳下房来,在窗户外用舌尖湿破窗纸,望里看。那东里间是两间明着,上挂四个纱灯,各点蜡烛。北墙东边,四只皮箱。西边条案上有烛台一个。东边椅子上坐着就是那位娘娘,靠南窗户是大床,床上摆着小炕桌一张,上摆六碗菜,一壶酒,两份杯箸。两边有三十多岁两个老妈。只听那娘娘说:“我今日很烦,把我的衣服拿来,我换换。”那仆妇立刻把东边箱子内的包袱取来,放在她面前床上。她脱了盖绸衫、衬衫、裙子,换了一件银红色女褂,周身镶着寸边条子,腰中系一条红色汗巾,品蓝绸中衣,红缎花鞋。头上珠冠摘去,竟显得黑发真真的乌云!梳着盘龙丫髻,上插几根真金簪环,斜插一朵粉红海棠花,更显美艳。她换了衣服,叫仆妇将衣服拿了过去,说:“给我拿茶来。”
那仆妇就送上茶来。那娘娘喝了几口,说:“你们去把那姓景的给我带来,我要亲身请他喝酒。”那老妈答应出去。徐胜飞身上房,施展珍珠倒卷帘的架式,隐身藏于屋檐下。见那使唤老妈进了西厢房,把白日烧香求药的那位少年给领进上房,迷迷糊糊的,也认不出人来,楞呵呵的,坐在床上。
那娘娘先掏出一个药瓶儿,倒出药来,往那少年之人鼻孔一抹。那景耀文一睁眼,他说:“这是哪里?你快说!”那仆妇说:“你不必嚷的,我们娘娘与你有一段天缘,你不可错过。”那娘娘说:“景耀文,你瞧,我是王母之女,如今临凡,与你有一段金玉良缘,该当你我今日夫妇配合。我见你来,也是天缘凑巧。你喝两杯酒吧,我也陪你两杯。”
那景耀文说:“我是因母病才来求药,你们用什么诡计诓我来此?快送我回去!不然我要嚷啦!你们胡说,哪有娘娘还要男人的道理!”
那娘娘说:“你好不明白,人生在世上,夫妇是人生之大道。你说神仙是无有男人的,那玉皇为什么还有王母娘娘呢?还生了几个仙女。你要从我,咱们两个喝酒吃饭,然后安歇睡觉,明天我送你归家,给你母亲治病。要不依我,我先杀了你!你也不能救你母亲,你也不能回家去了。你好糊涂。你看我哪一样长得不好,你只管说。我与你为夫妇,也不亏你。”徐胜一听,这厮她太不要脸,定不是好人!我进去拿她!
不知怎样拿法,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那凤凰张七,他来至大人的公馆内,见了彭公,说:“今我在漾墩地方听人传言,青毛狮子吴太山、并獬豸武峰二人邀请天下各路豪杰,替金翅大鹏周应龙报仇雪恨,拦轿行刺彭公,或明或暗,各自均要留神。草民就此告辞了。”彭公说:“义士,你来送信,定无虚言,我此处查办大同,义士跟我前去,我绝不亏负于你。”张茂隆说:“吾恩兄是黄三太,病体沉重,我意欲上绍兴府前去探望。在路上顺便找我徒弟八臂哪吒万君兆和赛时迁朱光祖他二人。我实不能跟大人前往。”
彭公说:“既不能跟我前往,我也不强留你。”于是叫彭兴取八两纹银路费,送与义士收纳。兴儿取来,交给凤凰张七,张茂隆接过来说:“谢大人厚赐,我要告辞去了。”彭公叫高、刘、徐三人,将他送出公馆。
彭公问欧阳德说:“义士,此事应该如何呢?”
欧阳德说:“大人不必为难,你带徐胜、高源、刘芳三人骑马便行,吾坐着大人的轿,叫张耀宗的车子也跟在轿后,按站行程。如有人动作,吾先拿那混帐王八羔子。大人也不可离远,只要拿住几个,就镇住他们了。”彭公说:“也好。”
张耀宗到南店算还饭钱,一同起身。欧阳德坐上大轿,他等跟在后面,轿马车夫人等起行。合城文武官员送钦差不提。
彭公起身,身穿便服,带高源、刘芳、徐胜三人保护,出了保安城。天气甚好,绿树荫浓,青山迎面,道路崎岖。彭公在马上说:“我自过居庸关以来,所见另有一番景色。”徐胜说:“天气甚好,出了山口就好了。”彭公在马上热不可言。往前一看,都是一片荒山,并无树木。口中又是干渴,回头说:“高源,你看前边哪里有歇凉之处,可以买杯茶吃?”高源说:“再往前走几里路,就有歇凉之处。”
彭公紧紧催马,绕过山弯,见前面有人,男女不少,手中拿着香,仿佛烧香上庙赶会的样子。前面不远,有一个村庄,树木森森,人烟稠密。彭公进了南村口,听那行路之人说:“天有正午,娘娘该升座了,咱们快走罢!”彭公往前走了不远,见街西有一座野茶馆,字号是别墅山庄,挂着茶牌子,是雨前毛尖、武夷六安等名目。彭公下马,高源等三人也下了马,把马拴在一处,进了茶馆,要了一壶茶。
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人,身挎香袋,年有三旬以外,庄农人打扮,坐在那彭公四人一处,说:“四位喝茶啦!”徐胜说:“你要往哪里烧香去?”那人说:“我们这村叫鸡鸣驿,这村西头有个天仙圣母娘娘庙,这个庙内原先有一个道士叫贾玄真,因得病身死。最近又有一位活佛娘娘显圣,在此舍药。无论是哪里人,都来烧香,她也知道姓名。你四位贵姓啦?”
徐胜说:“我姓徐,那位姓十,那位姓刘,那位姓高。”那人给了茶钱去了。
徐胜说:“这件事,又是妖言惑众,那有活神仙之理呢?”跑堂的过来斟水,徐胜说:“你们这里有一位活娘娘啊?”跑堂的说:“我们这里有一位九圣仙姑娘娘,她是贾玄真老道的表妹。她说是九圣娘娘降世,济困扶危,舍药治病。每逢三六九日,在此舍药济人。初一十五日,远近村人全来烧香。今日是五月十三日,你们去看热闹吧!”那跑堂的说完去了。
徐胜说:“这可是新鲜之事。依我之见,咱们找店住下,我去访访这段事情。”彭公看那北边路东有一座客店,字号是二元客店。彭公说:“你与高源二人去访查明白,禀我知道,我与刘芳住在客店,等候你二人。”徐胜说:“三元客店见。我二人去也。莫若你老人家也去逛逛如何?”彭公说:“我去也不便,还有四匹马,没人看守,也不成啦!你等去吧!”
徐胜站起身来,同高源一直往西去了。走了有半里之遥,见买卖人烟不少,医卜星相,甚是热闹。路北一座天仙娘娘庙。徐胜等进了山门,见正北大殿,东西各有配殿三间。正北大殿大龛上,挂黄云缎幔帐,头前供桌上摆着五供一堂。正北设着莲花座,并无佛像。两边烧香的人等候,齐说:“娘娘驾到了!”
只见外面四对黄旗引路,一乘四人小轿,轿内坐着一位娘娘,后跟仆妇二人。抬至殿前住轿,那两个仆妇搀着娘娘下轿。徐胜看那娘娘,年可十八九岁,头戴珠冠,身穿蓝绸衫,周身绣团花,西湖色百摺宫裙。足下金链二寸有余,大红缎宫鞋,面如桃花,柳眉杏眼,朱唇皓齿,真是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下降,月殿嫦娥临凡。美貌标致,令人可爱。怎见得?有赞为证:
见佳人,天然秀,不比寻常。乌云俏挽堆了髻,黑真真长就未擦油。眉儿弯,春山秀,杏子眼,把情儿露。鼻梁端正,樱桃口,耳坠金环罩玉钩。穿一件,蓝绸衫,翠挽袖,内衬罗衫娄外娄。百摺宫裙金莲露,端又正,尖又瘦,看看好象不会走,行动又如凤点头。心儿秀,性儿秀,美天仙,平地扭。嫦娥见,也害羞。真正是美貌丰姿、体态温柔。
徐胜、高源二人,一见这娘娘这样打扮,就知不是好人,透些风流俊俏,美貌无比。只见她升了大殿公座,两个仆妇站在两旁,有两个女童站在两边。见烧香之人齐到殿前说:“愿娘娘万寿无疆!”烧香叩头求药的人不少。忽见有一少年人进来,年有十七八岁,面如满月,眉清目秀。身穿两截罗汉衫,内衬白锦绸裤褂,西湖色春罗套裤,白袜云鞋,手举高香,跪在娘娘驾前,说:“娘娘在上,弟子景耀文,因母亲病重,求神护佑赏赐仙丹,给我母亲治病。弟子必烧香还愿。”那娘娘微睁杏眼,一看说:“原来是景耀文,你来讨药,娘娘念你一片虔诚之心,赐你金丹一粒。”一回手,从囊中取出一粒药来,交给仆妇。仆妇下来说:“公子,你跟我来取药。”说完往那少年之人鼻孔一摸,那少年之人立刻跟仆妇往西院去了。高源看着,透着一些怪异,不由得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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