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回 陈清捉拿采花蜂 尹亮夜入三圣庙
正往前走,忽见采花蜂尹亮他在眼前,相离不远。苏永禄心中着急,不敢过去拿他,他自知自己的武艺,不是尹亮的敌手,只可在暗中跟着他,看他往哪里去,再作计较。跟了有七、八里路,见前面不靠村庄,有一座古庙,山门用砖堵着,里面有东西配房大殿,只见尹亮窜进那古庙去了。苏永禄心中说:“他在这里住,很好,我自有主意。我何不趁此回到衙门陈清那里,带他手下的伙计人等前来,好拿采花蜂。”苏永禄想罢,觉得有理,自己转身向南,又来在保安地方,要上酒楼去访问陈清在哪里住。只见从酒楼里出来一人,是差官模样,头带新纬帽,高提梁,通红的缨儿,身穿蓝纱袍子,外罩红青纱八团龙的马褂,足蹬官靴,身高七尺以外,五官端方,顶平项圆,玉面朱唇,双眉带秀,二目神光足满,准头端正,四方口,二十以外的年岁。精神百倍。一见苏永禄,带笑开言说:“苏二哥,你来此何干?”苏永禄听见叫他,一看,是粉面金刚徐广治。这二人是故旧之交。苏永福、苏永禄二人在徐胜家中护过院。今在此处见面,乃是故旧相逢。
书中交代,徐胜是从哪里来的呢?只因彭公到了宣化府,参了王连凤,办了马万春。大人偶染风寒,上了一个请假的折子,派徐胜押折差入都。这日从京中回头,知道皇上旨意下来,着彭朋在宣化府养病,赏假十日,钦赐太医两名。徐胜带家人徐禄,方才在保安用完了饭,一出门,遇见苏永禄,问他来此何干。苏永禄把自己上项之事,全皆说明了,又说采花蜂今住在古庙。徐胜说:“你为何不去拿他?”苏永禄说:“我又不是他的对手,如何能成功呢?”徐胜说:“我帮助你。徐禄,你先拉马回宣化府,等我交差,你去吧。”家人答应去了。
这里二人又吃了一回酒,天色已晚,二人各带兵刃,来至保安城外,走了有六、七里路,已至这座破庙。此时满天星斗,天有初更以后之时,二人等了等,大约有二更之时,一同上房。苏永禄说:“我在房上眺望,看你怎么样拿他。你须要小心,他的暗器伤人最厉害。”徐胜说:“不用你嘱咐,我准给你拿住他,不能让他跑了。”徐胜跳下西房,听了听,这西房内有人睡觉呼吸之声。徐胜一想,这采花蜂早就闻名,原来是这么一个无能之辈。今夜趁他睡着,我把他拿住,除此大害。于是轻轻进了西禅堂,屋内黑暗,看不真切,听见炕上有人出气之声。徐胜过去要按住,被那睡觉之人一抓他胳膊,就把徐胜夹在肋下。徐胜用力挣不动,夹至当院,先抡圆了把掌,打了徐胜几个嘴巴,然后说:“混账忘八羔子,你采花今日采到吾和尚这里。吾把你狗头揪下来。”徐胜听见说话的是蛮子哥哥欧阳德,连忙说:“别打,是我。”欧阳德说:“吾打的就是你。”徐胜说:“我是徐胜。”欧阳德听见说:“唔呀,你来此何干呢?”苏永禄从西房跳下来,说:“徐爷,你叫人打了?”徐胜说:“我给你引见引见,这是我兄长欧阳德,那是上蔡县的班头苏永禄,来拿采花蜂来了。他兄长中了镖伤,今日我来帮助他拿采花蜂。兄长,你是从哪里来呀?”欧阳德说:“吾是上徐州去下书信,胜家寨银头皓叟胜奎的孙女,给了吾的徒弟武杰为妻,我得了回信,天晚我住在这庙内,昨夜吾身体困乏,睡着了,及至醒时,吾不见了包袱,连婚书回信全被贼人偷去,还在吾和尚帽子上印了一朵梅花,上落着采花蜂一个。吾想他今夜必来,吾故作睡着了等候他。”那徐胜说:“这个贼真真可恨。”正说着,听见东房上有人说:“呔,赤字瑶儿鹰爪孙,今有你大太爷采花蜂尹亮在此,听够多时了。你等那个前来送死?”欧阳德、徐胜、苏永禄三人听见,齐拿兵刃要拿采花蜂。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那采花蜂尹亮,拉着那姑娘,连吓带央求,那烈女视死如归,大骂淫贼,说:“你这伤天害理之贼,还不给我退去。”尹亮说:“好,你是不要命了。”提手一刀,把那姑娘杀死。他用粉漏子漏了一朵梅花,上落着一个蜜蜂儿,又提笔写了几句诗在墙上,留下名姓,写的是:
背插单刀逞英雄,云游四海任纵横。
白昼看见窍窕女,黑夜前来会花容。
豪杰有意求云雨,佳人薄幸太无情。
因奸不允伤人命,我号人称采花蜂。
采花蜂尹亮,写完了这些字,投笔于桌上,他自己方要逃走时,忽见对面来了几个查夜的,连忙躲藏在无人之处,候人家过去,他才走了。
次日早起,二府同知法福理。早晨起来,行坐不安,肉跳心惊,正不知所因何事,忽见乳母刘氏慌慌张张地来说:“老爷,不好了,姑娘不知被何人杀死。”法福理听乳母之言,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带领从人,要亲身到妹妹屋中去,看看是怎么一段缘故。他到了楼上,闻见血腥之气,直透入鼻孔之内,见他妹妹与那丫环死尸,仰卧于地下。一看墙上,那贼人还留下几行字迹。法福理看罢,立刻气得面目改色,大骂贼人。自己先派家人预备棺材,叫他们收殓起来,然后升堂,叫齐了值日三班人等,说:“来人,传捕快陈清、冯玉二人前来,派他二人办案去。”衙役等答应,急速把那两个大班头叫来。
那陈清绰号人称赛叔宝,冯玉人称醉尉迟,二人练得一身好武艺,专爱结交天下英雄,在本衙门充当捕快头目,办案拿贼,称为第一,此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听老爷叫他二人,连忙上堂,给老爷请安,说:“老爷呼唤下役,有何事情吩咐?”法福理说:“陈清、冯玉,你二人乃在本府久当头役之人,今夜本府衙内,被采花蜂贼人杀死三条人命。我给你二人三天期限,要拿住采花蜂淫贼。他杀死丫环与姑娘,还在墙上留下诗句。如拿获贼人,本府我赏你二人白银二百两,倘若你等不认真查拿,我定要从重处治。”二人答应,立时领了签票,出了衙门,回到下处,换好了随行衣服,暗带兵刃。二人先在各处寻访踪迹,并无下落。
二人无法可施,因到十字街庆芳楼酒馆正面楼上坐下。那冯玉一生最爱饮酒,千杯不醉,他生得面又黑,因此得了一个绰号醉尉迟。二人见酒楼上吃酒人不多,方才坐下,跑堂的认识他两个,说:“二位班头来了吗,今有什么公事?这几日少见。”陈清说:“我出城探亲,我们冯贤弟他最爱饮酒,不论在哪里,都要喝个够,你给我二人要几样菜,送上十壶酒来。”二人喝了几杯,心中闷闷不乐。陈清说:“冯贤弟,你我二人,在这衙门内总算数一数二的官人,今日这案,就不好办。你想这采花蜂,是怎的一个绰号儿,你我也不知是男是女,是僧是道,是老是少,并无眼见,怎么拿他?就是采花蜂他来了,咱们也不认识他,这如何是好?”冯玉说:“大哥且喝酒,喝完了酒,再想主意,古人说的好: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都是命安排。喝完了酒再议。俗语说的好,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不是说大话,这个贼人,他不算什么英雄,杀了人还留下诗句,是因为并无人认识他,他要见过我面,我知道了他是如何面貌,他想逃走,比登天还难。”陈清说:“这话说的是,你我要认识他,要拿他,如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二人正自说着话,忽见南边对桌上,一人站起来,身高七尺,白净面皮,长眉朗目,俊俏人物,身穿宝蓝绉绸衫,足蹬青缎快靴。在那边吃喝完毕,把大衫脱下来,包在包袱之内,手中拿着小包袱,来在赛叔宝陈清、醉尉迟冯玉跟前,说:“你二位方才所说之话,我已听了多时了,你二位是本府的班头,要拿采花蜂么?”陈清、冯玉二人说:“不错,你怎知道?”那人说:“你二人认识不认识采花蜂呢?”陈清、冯玉说:“我们并不认识,这采花蜂是何人?”那人说:“你二位要拿他,远在千里,近在目前。”陈清听到这里,一拉那人说:“朋友,你请坐,你必是认识此人,你可带我二人,一同前往,只要拿住他,我二人必然重谢你。”那人说:“你不必拉我,我告诉你吧。”陈清放开手说:“请坐细讲,咱们三人喝碗酒。”那人一阵冷笑,说:“我酒是喝过了,你要拿采花蜂,就是我,我就是采花蜂。”陈清、冯玉二人听了,说:“好,你算是好朋友,我二人正在为难。你打场官司,我二人好交朋友。无论怎么样,都有我二人照应你。”那人听到这里,说:“我要打官司,我手中的刀,它不愿意。”伸手抓刀,抡刀就砍。陈清、冯玉二人,抡铁尺相迎。这二人武艺超群,与采花蜂杀在一处,那些吃酒之人,都吓得各处藏躲。
尹亮跳下楼去,陈清、冯玉二人,各摆兵刃,说:“哪里逃走!”方跳至大街。正南来了苏永禄,一看,那采花蜂尹亮从楼上跳下来。他把袋子杆一掷,提刀赶将过来,说:“采花蜂,你往哪里走,我必要结果你的性命。二太爷我自上蔡县跟下你来,甚不容易。”采花蜂尹亮听苏永禄嚷着过来,要帮助陈清、冯玉动手。尹亮急了,伸手掏出一支毒药镖来,照定那冯玉咽喉打去。冯玉正然动手之际,见采花蜂尹亮往北一转身,趁势一镖,直奔咽喉而来,冯玉连忙一闪,正中左肩之上,“哎呀”一声,倒于就地,不省人事。采花蜂立刻跑了。陈清过来扶起冯玉,苏永禄也赶到,说:“了不得啦,这是毒药镖,我家兄曾受他一镖,请人看过,尚不知生死。这个镖人要中了最厉害。”陈清说:“兄台贵姓,哪里人氏?来此何干?”苏永禄说:“我姓苏名永禄,乃上蔡县的班头。我专为捉拿采花蜂而来。他在上蔡县,留下两条命案。我兄长中了他一镖,不知生死,我奉谕前来拿他,见你二位与他动手,我赶奔前来,想要把他拿住。不想这个朋友被他所伤。未领教你二位贵姓?”陈清说:“我叫陈清,他叫冯玉,是这本处捕快头目。只因昨天夜间,衙内杀死姑娘、丫环,三条命案。我二人奉老爷之命,捉拿采花蜂,定要拿住他才好。我这二弟,他家有寡母,他要死了,无人奉养。这镖打在肩头,你看全都肿了,这是毒药镖,非胜家寨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不能治此镖伤。”苏永禄说:“这胜家寨在哪里?”陈清说:“天下皆知宣化府黄羊山胜家寨老庄主神镖胜英,收了些个徒弟,都是有名之人。他死去了,今还有他儿子,也有五、六十岁了。胜奎这位老英雄也算有名豪杰。他家有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专能治这毒药镖伤等症。”苏永禄听了说:“我去要点药来,你也请人给他调治才好。”陈清说:“我在这二府衙门等你,千万别过三天。过了三天,这人准死。他这镖也是胜家的传授,要打在前后心,左右背,十二个时辰即要烂死,打在四肢还算轻,三天准死。你去吧,千万给求了药来。”苏永禄说:“你我一见如故,我无不尽心,我去也。”说罢从南边把袋子杆儿扛来,顺路出了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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