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 武国兴大闹胜家楼 银头叟亲传惊人艺
武杰手无寸铁,也不敢动手。人家是一个女儿家,我在人家这儿住着,黑夜往姑娘这院中来,很是不便,叫胜奎大爷知道,说我不是好人,我有口难分。不如走为上计。武杰见胜玉环用刀砍他,便飞身上了房。玉环叫家人鸣锣,自己也跟着上了房,立刻追下去。武杰方要往西院中跳,忽然间听见各处锣响。胜家寨有个规矩,夜里有贼,鸣锣为号。锣声一响,各处人知信,四面往这里来攻。这寨中庄丁有二百余名,李环、李珮二人为头目,来至这院中,胜奎老英雄也出来了。说:“拿呀,别放走贼人!竟会往姑娘这院中去了!”
李环等各执灯笼火把,松油亮子,照耀如同白日一般。武国兴也不敢回书房去了,自己往北房上走。胜玉环的性情又傲,总要拿住才好,在后面紧紧追赶。众人也跟着追出后寨门。天有五鼓,武杰见眼前一座山口,他慌不择路,恨不能飞上天去才好呢。李环、李珮也赶到此处,说:“姑娘,不要着急了,这座山是葫芦谷,他从这山口进去,没有出去的道路,还得从这山口出来。”胜奎也赶到这里,说:“环儿,你回去,有我拿他,看他往哪里逃,我非拿住他不可。”胜玉环说:“爷爷,你这么大年岁也追下来,还是进山捉拿他为是。”胜奎说:“也好,环儿,你守住山口,我带李环、李珮进山拿他。”胜玉环答应,执刀在这里等候。
单说那武杰自己进了这座山口,见遍地荆棘,道路崎岖。自己也无法,又不能不走。恨不能飞出山口。忽听后面追赶之声,天色亦亮。自己看那山里面越走越宽大。只见正北是一座青石崖,东西两座高山,这三处都是高山峻岭,不能上去的。正在为难,忽然间见正北有一座松林,从那树林中起了一阵大风,从树林中走出一只虎。浑身都是黑黄之毛,其大如牛,一见有人,它把尾巴一摇,又把浑身的毛儿一抖擞,摇头一晃,直奔武杰而来。武杰手无寸铁,正自着急,忽然想起,囊中还有十只镖!他掏出一只来,照定那虎头就是一下;又掏出一只来,正打在虎眼之上;又一镖,结果了虎的性命。那虎把前爪一扒,就地滚了两个滚儿,立时身死。
胜奎带李环、李珮等来至山内,见那边站着的是武杰,打死一只猛虎。胜奎心才一动说,这武杰是小方朔欧阳德的徒弟,他断不能不说理,为何作这样无情之事?真令人可恼。正自忿忿不平,忽然后面欧阳德来了。他连忙走过来说:“欧阳贤弟,你这位徒弟在我家中住着,黑夜至我孙女儿玉环院中,所为何事?我甚不明白,我要领教领教。”欧阳德说:“吾奉师命,前来解释。武杰,你过来。昨夜为了何事,你进入玉环宅院?你从实说来呀?”武杰把听琴之故,细说了一遍。
那胜奎听了,也近乎人情。见武杰他句句是实话,并无虚语。方才又打死一只猛虎,真是少年英雄。胜奎先见之时,就有喜爱之心,这也是前世宿缘。他一拉欧阳德至南边,说:“贤弟,吾意欲把我孙女儿玉环给武杰为妻,你要做主为媒。”欧阳德说:“吾奉吾师之命,正为此事而来。”叫家人把那只虎抬回家中,先请姑娘回去。家人把胜玉环劝回家去。
这欧阳德说:“徒弟,你来给胜老英雄陪罪,闹了一夜也未睡觉。”武杰说:“实是我粗心的过失。”胜奎说:“都是自己人,不要疑忌。”三人说着话一同出山,回至后寨门,进了大门,至客厅里边。家人忙献上茶来。
欧阳德拉武杰至西屋,说:“徒弟,你这里来,吾有话和你说。你今年十八九岁,尚未定亲。吾给你说了一个好亲家,就是胜家寨老庄主的孙女儿,今年十七八岁。你不可推托。”武杰说:“家有老母,吾不能自主。”欧阳德说:“你写一封家信,吾自去问你母亲。你自己点头,无有不允之理。”武杰说:“师父这样说,吾就允了。”
欧阳德替他拜了胜奎,叙了年庚。大家摆酒庆贺。武杰写了一封家信,连定亲之故,都书写明白,烦师父欧阳德带去。欧阳德接了书信告辞,往徐州下书去了不表。单说胜奎厚待武杰,他又告知家人,都知是小姑老爷,无人不敬。过了几日,胜奎想要往宣化府去听戏,欲邀武杰散心。商议好了,叫家人备马。胜奎备了衣服,方同武杰出了庄门,见对面来了一人。年约二旬以外,身高七尺,眉清目秀,身穿蓝绸长衫,内衬白裤褂,蓝绸子套裤,足蹬青缎快靴,手拿小包袱,正望大门里瞧。胜奎一见此人,面目可疑,神色不对,将武杰拉至书房。不知所说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话说武杰见众人围上,各执兵器要打他。他挥拳打倒几人,吓得那几个都不敢过来与他交手。正在这分光景,忽听那西面来了十数匹马,上面坐的正是银头皓叟胜奎。他带家人李环、李珮还有十几名手下人等,来至那宣化府酒楼,要在这里作乐几天。这座酒楼是胜家所开,在宣化府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胜奎方来至此处,见那饭铺门首,有一伙人正在打架。
胜奎说:“你等所为何事?作买卖不准欺人的。”酒楼伙计说:“他吃了饭,不给钱,还打了跑堂的,实是可恨!”胜奎说:“有这等事?李环、李珮,你二人去拿他!”
二人答应,掖起衣襟往前,一赶步,窜过去伸拳就打。那武杰一撤身闪开,抬起一脚,正踢在李环左腿上,李环反身倒于就地。李珮见哥哥被人家踢倒,他过去要帮忙,也被武杰踢倒。
胜奎看那武杰十八九岁,姿容秀美,品貌不俗,就有三分喜爱之心。要问他姓什么,叫什么。武杰本来无理,出于无奈,只好跳出圈外,往西就跑。胜奎说:“追!别让他跑了!”这伙人跟老英雄往西门外就追。武杰在头前一直的顺路往千佛山跑去。那胜奎看行迹,心中说,这个人不是此处之人,看他五官相貌,不象不要脸之人。我倒要看看他所住何处,做何生理?于是带了一干众人跟进山去。不远处,见武杰顺路上千佛山,这里众人随后紧紧的追赶。武杰回头看众人追他,暗说不好,我要丢人。方要进山门,见师父在那里正自站着。忙说:“师父救我!”
欧阳德忙问:“你为什么缘故?细细说来!”武杰说了方才之事。欧阳德说:“你进去吧,我自有道理。”
胜奎追至山门,他见善修和尚在这里站立。他二人是故友,知欧阳德是一个侠义之人。二人见了礼,胜奎说:“贤弟,你在这里做何事情?方才进你们庙内的那个人,你可认识他吗?”
欧阳德说:“那就是小徒武杰。他在这里受不了这样清苦,他去宣化,我也不知,叫兄长生气了。”胜奎说:“他的武艺练得怎么样?”欧阳德说:“他无非知其大概。”胜奎因心中喜爱武杰,就说:“把他送在我那庄中住几天,一则饭食也好,二则我无事传他些武艺,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欧阳德说:“好。武杰,你出来。给你胜大爷叩头。你在那里养几天伤,就跟胜大爷学学武艺。”武杰答应了,先给胜奎叩了头。胜奎拉起来,说:“欧阳贤弟,你无事也要到我那里走一走。”欧阳德说:“吾定要去的,我也不请你到庙中坐了,你请回去吧。”
武杰跟胜奎回归胜家寨。胜奎给武杰留出书房三间,叫他居住,派书童耘田去伺候他。武杰瞧那书房甚是洁净,墙上名人字画,条幅对联,工笔写意,花卉鳞毛,各样玩艺,花梨紫檀楠木桌椅,各式古董玩器不少。且有人伺候酒饭,当然心内高兴。武杰白昼无事,就跟胜奎习学武艺,讲论兵器。胜奎全皆细心指教。
这胜庄主跟前有一子名胜起山,早丧妻,留下一子一女。女儿名玉环,好武艺,自幼读书,博学多览,知古通今。练得一口好单刀。家传迎门三不过飞镖,袖箭弩弓,各样的暗器,今年十七岁。儿子胜关保今年八岁,聪明过人,在学房读书,夜从胜奎学些武艺,聪明伶俐,人送绰号小神童。
武杰自来至胜家寨,见胜奎待他甚厚,教给他练些拳脚和打镖,他总练不会。胜奎也不烦,教他打镖该当如何取准,如何使劲,上中下分为三路。武杰领会,记在心中。白天他故做不会之状,夜晚这院无人,他便照样施展招数。在院里点上几根香火,放在百步之外,他掏出镖来,对准那香火之光打去,连发三镖,正中三镖。他每日自己留心习练,那胜奎教给他,他总装不会,怕自己要会了,他就不再教了,故做粗笨之状。
这夜正在习练拳脚之时,忽然听得一阵琴声甚美。自己心中一动,说,吾家中自幼儿常听吾母讲论琴的妙处,这里乃北方之地,也有抚琴之人?吾要听听在哪里。武杰于是飞身上房,施展飞檐走壁之能,顺声音找去。窜过几层房,只见正东北有一所院落,琴声就从那里传出来。即至临近,但只见是上房三间,坐北向南,屋内灯光闪闪。东西各有配房三间,院子宽大,内有各种奇花,借着月光看得真切,果然是开得鲜丽,时放奇香。武杰至上房,施展武艺,使了一个夜叉探海式,翻了一个珍珠倒卷帘的架式,借着灯光,隔着竹帘,望屋中看得甚真。
只见当中放着一张八仙桌儿,桌上南边是一对素烛,当中一个香炉,烧的檀香,桌子北边放着一张琴,在正北有一椅子,是坐北向南,上面坐着一个女子,年有十六七岁,光梳油头,淡搽脂粉,轻施蛾眉,细弯弯眉舒柳叶,嫩生生粉面桃腮,水灵灵秋波杏眼,红彤彤唇若樱桃,果然清淡淡品如金玉,香喷喷气若芝兰。身穿月白蓝绸子女褂,蓝绸中衣,有桌案挡住,武杰看不见下身。这位姑娘性好抚琴,受过名师指教。无事自己总要抚琴。今夜风清月白,叫使唤仆妇人等全皆退去,自己净手焚香,正抚在得意之间,忽然拨断一弦。
这位姑娘就是银头皓叟的孙女儿,名叫玉环。性情刚暴,又有一身好武艺,会打几样暗器。今夜忽然琴断一弦,她留神一看,早见帘外房檐之上,趴着一个人。她站起来,进了东里间屋内去了。武杰并不知道她去作什么,还望屋中,见她是做何事故。自己正自等候,忽然房上瓦檐一响。他回头一看,见是一女子,手中抡刀,照他脖颈砍来。武杰无处躲闪,往下一沉身,摔于就地。原来正是那玉环,看见外边有人,就进了东里间屋内,取手帕把头罩好,从墙上摘了一口单刀,把后边那扇窗一推,飞身出去,窜上后房坡。往前走了几步,见那人还在那里趴着。有心要用刀扎他一刀,武杰也就死了。但又不知是谁,不能乱杀无辜。玉环乃心细之人,故意踩得瓦檐一响,惟是叫他回头,她好看看是谁呀。武杰回头见她抡刀,趁势落于就地。胜玉环就跟着也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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