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天仙庙井内现双尸 彭县令捉放姚广智
话说那和合站的乡约刘升,地方李福来呈报说,和合站天仙庙前井内有死尸一个。彭公一听,正与姚广礼所告之案相合,当下大怒喝道:“笑话张兴,你这该死的奴才,还不给我快说实话!你是从哪里害人的,趁早说来,免得皮肉受苦!”
张兴一听此言,如站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崩舟一般,急忙叩头说:“老爷,小人冤枉哪!小人实不知情!”彭公吩咐先带下去,将姚广礼、张兴二人看押起来,带刑仵人等,奔和合站前去验尸。彭公坐轿出了衙门,直奔和合站而来。
行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来到尸场。早有本处官人搭好了尸棚,预备了公案桌。彭公下轿,升了公座,吩咐人下去,把那死尸捞上来。早有应役人等,把绳筐预备好了,下去了一个人。
少时捞上来一个女尸,年约二旬以外,是被绳子勒死的。捞尸之人说:“井里还有一个死尸,请老爷谕示。”彭公一听,说:“捞上来!”又下去人,把井内死尸又捞上来,并无人头,是个男子的模样。彭公派人验。刑忤人等验完了,来到彭公面前说:“女尸是被绳子勒死的,男尸是被刀杀死的,请老爷定夺。”这其中定有缘故。正在为难之际,忽听有人喊冤。彭公说:“把喊冤之人带上来!”
少时,当差人等把喊冤之人带在公案以前跪下,诉说:“小人冤枉!”彭公一瞧那个喊冤的,年约六旬以外,精神清爽,身穿月白布裤褂,白袜青鞋,跪倒在地,泪流满面,说:“小人蒋德清,在何村居住,就是夫妇二人。所生一女,名叫菊娘,给本村姚广智为妻,夫妻甚是和美。今日我去瞧我女儿,见他街门大开,屋内并无一个人。小人想必是我女儿往我家去了,小人又到家中一看,我女儿并未来在我家。我连忙各处寻找,并皆不见。我的女婿他在和合站开设清茶铺,我到铺中一找,他并未在铺中,也不知我女儿之事。我听老爷在此验尸,来观看热闹,却见那个女尸是我女儿,不知被何人勒死,求老爷与小人女儿报仇。”
彭公说:“蒋德清,你去到那死尸一旁,观看那个无头男尸,你可认得是何人?”蒋德清来至尸身一旁一瞧,回来说:“小人并不认识。”彭公说:“来人,叫地方刘升、李福前来,把尸身用棺材盛起来,停放一边。”彭公上轿回三河县而来。
到了衙门歇了歇,说:“把马清、杜明叫上来,派你二人,带姚广礼去到和合站,把姚广智拿来,当堂听审。”二役答应,带着姚广礼出了衙门,直奔和合站而来。到了茶铺之中,伙计们一瞧,说:““姚三爷来了,好哇!你们喝茶吧?”姚广礼说:“我们四弟呢?那里去了?”伙计说:“在这东边黄家,离此第六家,路北里就是。”姚广礼说:“好,我们去找他去!”
带着二位衙役来至东边路北里一瞧,是随墙的门楼。板门关着,院内有北房三间。姚广礼看罢,手打门环。只听见里边有妇人娇娇的声音说:“找谁呀?”出来把门开放。一瞧姚广礼三个人,说:“贵姓?来此找谁?”姚广礼一瞧,这个妇人年约二旬,细条身材,光梳油头,淡擦脂粉,轻施蛾眉。身穿雨过天晴的细毛蓝布褂,葱心绿的中衣,足登红缎子花鞋,金莲三寸,尖生生的,又瘦又小。面皮微白,杏眼含情,香腮带笑。姚广礼看罢,说,“我姓姚名广礼,我来找我的族弟姚广智。”
妇人一听,回头说:“老四,有人来找你。你出来,让进来罢?”姚广智从里边出来,说:“三哥,你从哪里来?旁边坐罢!”姚广礼说:“四弟,你这里来,我今奉县太爷之命来拿你。”马、杜二人一瞧,说:“你就是姚广智吗?你的事情犯了!”抖铁链把那姚广智锁上。那妇人说:“为什么事呀?”马、杜二人说:“也跑不了你,也把你锁上!”带着妇人与姚广智,直奔三河县而来。
正值彭公升堂。马清等带着姚广智上堂回话,说:“那和合站姚广智带到。还有一个妇人,和他在一处住,也带来听候发落。”彭公听罢,望堂下细看:那姚广智二十余岁,白净面皮,细条身材,身穿蓝绸子裤褂,白袜青鞋。双眉带秀,二目有神,俊秀人物。又看那妇人,生得更好。怎见得?有诗为证:
云鬓斜梳双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
脂粉半施生来美,风流果是少年才。
贤臣看罢,早已明白。作官之人,讲究问案,惟凭聆音察理,鉴貌辨色。彭公看罢,说:“下边跪的是姚广智?”姚广智答应:“小人正是姚广智。”彭公又问:“你在哪里住家?作何生理?”
姚广智说:“小人在何村住家,离家三里路和合站街上开设茶铺生理。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娶妻蒋氏。”彭公说:“你妻蒋氏被何人勒死,扔在井中?”姚广智一听,说:“小人今日在铺中听说,正想着前去报官,求老爷恩典,给小人的妻报仇。”说着,两只眼通红,满含痛泪。彭公又问:“那个妇人是你的甚么人?你为何在她家?”那妇人说:“小妇人李氏,他与小妇人的男人是结义的兄弟。”
彭公把惊堂木一拍,说:“休要你多嘴,问你时再说!”两旁三班人役一喊堂威,把那妇人吓了一跳。姚广智连忙说:“小人与他男人黄永有交情。他男人在通州做买卖,是陆陈行,常给小人由通州捎茶叶来。今日我去往他家问问捎来茶叶无有,正遇我本族中的三哥姚广礼找我。有老爷的贵役,把我同那妇人锁上来,只求老爷把那妇人开放,与她无干。”
彭公一听,心中早已明白,又问那妇人:“你男人作何生理?家中还有什么人?”李氏一听,说,“小妇人李氏,我男人叫黄永,今年二十四岁,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娶小妇人过来,就是我二人度日。他在通州作买卖,是粮行的生意。”彭公问:“粮店是什么字号?你男人是几时从家中走的?”
李氏一听,心中一动,暗说不好,颜色更变,连忙答说:“是五月节后走的,不多日子。”彭公说:“你男人一年几次来家中?”李氏说:“就来两次,逢年过节才来家住。”彭公说:“是了。”又问姚广智:“你妻蒋氏被人勒死,为何扔在井内?”姚广智说:“小人不知。”彭公一阵冷笑,说,“我把你这该死的囚徒!你在本县跟前,还要想不说实话?来人,给我拉下去掌嘴!”
三班人役答应,拉下去;按倒就打。打了四十嘴巴,他还不肯说,只嚷“冤枉”。彭公说:“你媳妇被何人勒死?从实说来!”姚广智说:“我实不知。”彭公说:“拉下去,再给我打!”又打了八十大板,姚广智还说不知。
彭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姚广智,你被屈含冤,本县责打了你几下。我赏你几两纹银,你把你妻葬埋,候本县给你办凶手报仇。你好好安分作生意,不准生事。”连李氏一并开放。二人磕头,说:“谢老爷恩典。”下去了。彭公叫过李七侯,附耳说道:“李壮士,如此如此。”
李七侯点头,出离衙门,暗暗地跟随那姚广智。见那二人,直奔和合站黄水家内去了。天已黑了。李七侯换了衣服背插单刀,自己在和合站无人之处站立。候至初更之时,翻身上房,来至黄永所住之宅的北房上跳下去,见屋内还有灯光。李七侯心中说,白昼之间,公差们多粗鲁,愣把那妇人锁上,带到衙门。要是奸夫淫妇还可以说,倘若是好人,这不是倚官欺压黎民?今日老爷派我来密探此事,不知真假。自己心中思想之际,忽听屋内有妇女说话之声。大英雄身在窗户以外,望里仔细一听,又出岔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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