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德州郡三太得胜 河间府尔墩报仇
窦尔墩等见火起来,左右又无那邻居救火,他带着众人直奔那五里屯,到了下处,天色已然大亮,见小银枪刘虎与铁算盘胡六、拐子手胡七、混黑心鬼吕亮、闪电手高奎、金刀将于景龙正在闲话。众人一见窦尔墩来了,忙施礼说:“二寨主来了,里面请坐。”窦尔墩见礼已毕,把自己之事对众人言明,把要到献县杀官盗库、劫牢反狱、救出哥哥之事说了一遍。那小银枪刘虎闻听心中一动,暗说:这件事非同小可,情如反叛,事发得灭门之祸。想罢说:“二寨主,此事不可轻动,献县城守营官兵不少,我有一个朋友姓丁名保,乃是景州定陵人氏,我去请他来,他手下人不少。”窦尔墩说:“很好。”却不知刘虎这乃是脱身之计,他这一去永不回头。只到下文书中连环套盗御马奉旨拿窦尔墩,刘虎与他见面,狭路相逢,被窦尔墩所擒,这是后话不题。
单说窦尔墩等到次日天明也不见刘虎回来,他心中明白,说:“众位寨主,刘虎这是脱身之计,误我多少大事。我兄长在牢狱之中,我侄女金莲一个女孩如何能执掌事业,我须要早去救他。”遂说:“众位,咱们共有多少人?”笑话崔三瞅有名的二十余位,余下者鸡毛蒜皮平天转、满天飞这些无知之辈,不少都是打闷棍套白狼的那些人,白脸狼马九等说:“咱们混进去,在衙门后天仙观聚齐。那观中主持道人是我表弟,大家一同起身。”窦尔墩要反献县,就在下回书中详细分解。
话说飞镖黄三太三镖并未打着窦尔墩,李七侯要去帮助,众人各拉兵刃,那神眼季全说:“不可,我三叔乃是性傲之人,若是众位去帮打,慢说动手,就是闭着眼也能赢得了窦尔墩。依我之见,若是我三叔赢了,还可以。要是输了,咱们大家把他剁死。此时未见胜败,先不必去帮助。”李七侯听了这话有理,说:“众位寨主也可,咱们在这里观看观看,如不得胜,咱们大家再动手帮助。”贺兆熊说:“正是。”眼见黄三太真急了,刀法上下翻飞,正激烈处,突然回身就是一镖,正打在窦尔墩的前胸,“哎哟”一声,窦尔墩倒在地上,窦尔墩说:“罢了,想不到今天败在你的手内。”黄三太过去把他搀扶起来说:“贤弟,你我结为昆仲兄弟如何?”窦尔墩说:“罢了,我也无面再见天下英雄了。”站起来说:“高奎,你等兄弟散了罢,我要去了。”自己也无心再打,回到店内,他住的是恒茂店,店内还有自己随身的小包袱。窦尔墩越想越恼,正在闷坐无卿之际,忽听外面有人问说:“窦二爷在哪里住?”店家人说:“有何事?在北上房内。”窦尔墩一看,是他大哥的家人来福,说:“来福,你进来吧。”来福给二爷叩头说:“我蒙二爷待我一片好心,特意前来送信,果然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只因为献县新到任的老爷姓夏名增荣,他有一个公子,乃是酒色之徒,瞅见我家小姐生得美貌,他先托人来说,我家主人不允,后来他带人来抢小姐,全都打回。昨日来了四个差人,把大庄主传去,硬说大庄主欠他儿子的银两,把我家庄主押入狱中,我特来给二庄主送信。”
窦尔墩的哥哥名叫窦成,为了忠厚。窦尔墩一听,心下大怒,说:“来福,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自己算还店帐,带了虎尾三节棍并包裹细软之物离了德州。本想要远走高飞,隐居山林,再不见绿林中人了,又听说哥哥窦成被赃官夏增荣的儿子夏振声所害,要我的侄女金莲,我窦尔墩乃是山东有名的人物,岂肯受他人之辱!我去找那景州刘智庙的快腿彭二虎,飞行吴德顺,他二人手下之人不少,我去找着他们,大家商议,好杀赃官,救我哥哥。想罢,在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
这一日贪路,不觉天色已晚,错过店家,前边有一座树林,挡住去路。窦尔墩正要穿林而过,忽听那对面一声大嚷,说:“着!此地我为尊,专劫过往人,如要从此走,须留买路钱。无有钱买路,定叫你命归阴。”窦尔墩听见有人说话,暗吃一惊,说:“对面小辈,你是何处贼人,敢截住我的去路?”对面贼人说:“我乃独霸山东的窦尔墩是也,快献买路金银来。”窦尔墩听罢,心中暗惊,说:“怪哉,我窦某今日又遇见一个窦尔墩,我问问他。”于是问道:“小辈,你既说是独霸山东的窦尔墩,我听人传说他不劫孤行客,劫得一千两纹银,只留五百两银。专好劫贪官恶霸,你若是我的对手,我便给你金银。”只见那假窦尔墩一排双锤,照定窦尔墩就是一锤。窦爷用三节棍相迎,只听“叭”的一声,把假窦尔墩锤磕碎。原来那假窦尔墩那一对锤是木头作的,外面用铁皮包着,也有七、八斤重,若是旁人看,仿佛像有七八十斤重的铁锤一般。今日被真窦尔墩把兵刃磕碎,一棍打倒,“哎哟”一声说:“爷爷饶命,我小人不知是你老人家到此。”窦尔墩说:“小辈,我窦某乃是独霸山东的窦尔墩也,你假冒我的姓名,我焉能饶你。”贼人听了说:“爷爷,我知道了,我也姓窦,名叫窦二羔,只因家有八旬老母,无钱奉养,想出这个主意来,假充你老人家的威名,我只为混饭吃,求爷爷饶命,你老人家长命百岁。”窦尔墩闻听他尚有八旬老母,不由得动了一点侧隐之心,伸手掏出十两纹银,说:“你改过自新,作一个小本经营就是了。”贼人接过银两磕了一个头,遂自去了。
窦尔墩腹中饥饿,但此时天只有初鼓,并没有卖饭之处,只好往前行走。忽见眼前有一片灯光,路北有正房三间、西房二间,外穿着篱笆障儿,窦尔墩上前叫门说:“开门,里边有人吗?”只听里边有妇人之声说:“哪一位?”把篱笆障儿一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手执灯笼出来,光梳油头,淡擦脂粉,轻施蛾眉,身穿雨过天晴毛蓝细布褂,葱心绿的中衣,金莲三寸,娇滴滴的声音说:“是哪一位呀?”窦尔墩见是一个妇人,有心回避,但又实在饥饿,只得正言厉色地说:“我乃过路之人,走过店道,求娘子暂行方便借宿一晚,明日早行。”那妇人听罢心中一动说:“合该买卖上门,我不免把他让进来,用酒灌醉,等他睡着,把他害死,得些银两也是好事。”想罢说:“客官请里间坐吧。”说着将窦尔墩让至西厢房,说:“客官贵姓,从哪里来的?”
窦尔墩说:“我名叫窦尔墩。”那妇人一听,大吃一惊,说:“我打算是买卖客商,原来是一个大响马,我等男人来时再商议害他吧。”想罢说:“客人还没有吃饭,我给你做一点饭吃。”窦尔墩说:“甚好,无论有什么吃的均可。”那妇人方要回归房中,忽听外边有人叫门说:“娘子开门,我来也。”那女人听见是他男人说话,连忙出去开门说:“你回来了。”原来是窦二羔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说:“今天我遇见了真窦尔墩,果然是英雄,给了我十两纹银。”说着到了屋内。那妇人说:“别不要脸了,你自己先叫人家给打了,还在这里说,真是软弱无能之辈。我要不看你忠厚,我早跟人家走了。”窦二羔说:“你千万别走,你要走可苦了我啦。”那妇人说:“你别嚷,那窦尔墩现正在右西厢房,方才我让他进来的。我以为他是行路商客,原来是一个大响马,我和你用酒灌醉了他,把他害了,你我发点财,你看怎么样?”窦二羔说:“我可不敢。”那女人说:“我同你过这日月,虽说也算丰衣足食,不至于逃难,但这两年旱涝不收,你看这里逃难的也不知有多少家,今天依我说,咱们把那姓窦的用酒灌醉了,把他害了。”窦二羔说:“也好。”正商议间,忽听门响,书中交待,此时窦尔墩早就听见是在树林中打劫他的那窦二羔的声音了,遂自己偷偷出了西厢房,暗暗一听,屋内夫妇两个正说着要害他的话,顿时勃然大怒,遂说:“小辈,你说害我的话,我已听了多时了。”即抡刀就把窦二羔砍死,那妇人遂娇声细语说:“大爷,你饶命吧,我跟着你去,你要我不要?”这淫妇指望着窦尔墩是个酒色之徒,能够爱她的模样,饶了她,焉想窦尔墩乃是“铁罗汉”,一听妇人之言,哈哈大笑,说:“你这淫妇,方才所说之话我已然听见了,你不必说了!”一刀把妇人杀死。自己找着了酒缸,还从柜内找出来馒头、咸肉、煮鸡蛋两碟,自斟自饮,越喝越高兴。忽听外边叫门,说:“开门,我来了。”吓了窦尔墩一跳说:“不好,叫人抓住,恐怕不能逃走。”连忙躲在后院之中。忽听门声一响,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说:“你们这么早就睡了?”来到屋内,见有死尸在地,那人大吃一惊,说道:“哎哟,不好了,我的美人是被何人杀死了,连她男人一并被害。我与你四年的露水夫妻,今天你忽然被害,我岂不伤心。”说着,落了几点眼泪。窦尔墩在暗中一瞅,认得是快腿彭二虎,连忙进屋说:“老二,你杀人往哪里走?”彭二虎细看,认得是二寨主窦尔墩,连忙施礼说:“二叔,你老人家从哪里来?”窦尔墩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事也说了。彭二虎心爱此女,但为了一个妇人也不能变脸,再者窦尔墩待他有恩,只好听窦尔墩之言说:“我放火烧了他的房屋,以灭人命之案,这也是对她的报答,要不是我劝着她,早就把她男人给害了。”说着,方要放火,窦尔墩说:“老二,他们都在哪里?”彭二虎说:“都在五里屯小银枪刘虎的下处内。”二人正说之间,忽听外边有人大喊:“你二人把门拉上,我从后边上,看他往哪走?”吓得窦尔墩与彭二虎战战兢兢,说:“不好,今天要被拿获,落在他人之手。”只见街门大开,进来了白脸狼马九,笑话崔三,后跟着轧油墩李四,他三个人一见窦尔墩,崔三说:“二寨主,你老人家合着与彭二走一条道吗?”窦尔墩说:“你等休要胡说,”遂将自己之事说了一遍,又把窦二羔夫妻二人要害他之言说了一番,崔三说:“二寨主,彭二他说往德州去访问你老人家,我等不信。”窦尔墩哈哈大笑,说:“小银枪刘虎、铁算盘胡六他两个人也是实心的人,不像老弟你随机应变,诡计多端。”却说彭二虎说:“三哥,你等来的甚好,帮着我把那房屋点火烧了,咱们大家去到家中议论替大寨主报仇。”于是,马九把房点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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