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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公案

作者:清·贪梦道人著   发表时间:2024-07-01 20:46

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回 石英雄奋勇追二鬼 赛瘟神怒摆四门阵


  话说胜官保听见楼底下有人说江湖黑话,上楼来。胜官保仔细一瞧,这人身高八尺,面皮微黑,黑中透紫,粗眉大眼,灵盖上有一个大肉疙瘩。身穿青洋大衫,青缎子抓地虎靴子,手拿着个大包袱。后跟着这人,身高六尺,面皮微黑,也是浓眉阔目,大鹦鼻子,咧腮额。身穿蓝绸半大褂,青洋绉中衣,青缎快靴,手中拿着大包袱,上得楼来,楼上没客坐,就是胜官保一人在那里喝酒。小孩倒有趣,靠着楼窗,这两个人也靠着楼窗坐下说:“伙计,你捡好吃的炸炒几样,不怕多花钱。”胜官保仔细一瞧,是剑锋山在案逃军的贼犯独角鬼焦礼、地里鬼焦智,胜官保认识他们两人,他们不认识胜官保。胜官保一想:这两贼由西路府逃军,我曾听我爷爷说过。我要把他两个拿住,倒是见彭钦差的进见之礼。想罢,要拉杆棒动手,又一想:我是小孩子,他们两个人,我摔躺下一个,那个过来,这个又起来,我能拿一个,不能拿两个,不如到本地面带官兵前来,可以斩草除根。想罢,胜官保把伙计叫来说:“我这小包裹,你给我看看,我下楼去,就来。”伙计说:“小爷,你去吧,交给我。”胜官保出了会友楼,见对面来了一位老者,官保过去行礼说:“借问老者,这黄花铺哪里有武职衙门?本地有多少官兵?”那老丈说:“这里就有个千总衙门,按规矩说,有二百官兵,现在也就有七八十名,不能足数。学生你问做什么?”胜官保说:“找人。”那老丈说:“你由此地往南,有两箭地,见有东边的小胡同,路北有座关帝庙,隔壁贴着斗封告条,就是千总衙门。”

  胜官保问个明白,冲着老丈拱拱手。一直往南有两箭之远,见有东小胡同,进了胡同往东走,果然看见千总衙门。胜官保来到衙门门口说:“辛苦哪位老爷该班。”出来一位门头,年有四十余岁,说:“学生,你找谁?”胜官保说:“我找你们这千总大老爷,调本营官兵帮我去办案。”门头说:“你有什么凭据拿来我给你回一声。”胜官保说:“我没有办案的文凭,我就是口说。”门头说:“办事是私凭文书官凭印,就凭口说,我不能回,怕我们老爷怪下来。”胜官保见人家不管,也没法,只好回来。又一想:凭我这身能为,很拿得了,这叫艺高人胆大。

  刚来会友楼门口,就见对面其走如飞来了一个人。胜官保一瞧,正是碧眼金蝉石铸。自前日石铸到胜家寨,得了五福化毒散、八宝拔毒膏,连夜赶回灵宝县,见孔寿看看要死,浑身冰凉,石铸把化毒散用老酒灌了一半,伤口上了一半,用拔毒膏贴好。石铸说:“我还得办点事,在大人台前告半天假。”公馆众办差官,这两天正访拿飞云、清风。石铸来到黄花铺,天交正午,正遇见胜官保站在会友楼门口发愁。石铸说:“官保,你早来了?为什么在这儿发愣?”官保一见石铸来了,喜出望外,说:“石爷爷,你别嚷,我告诉你一点事。”石铸说:“有什么事,你说吧。”胜官保把石铸拉往一旁无人之处说:

  “刚才我来到了会友楼,靠着楼窗要了一壶酒两样菜,我正喝酒,听楼底下有人说江湖黑话,上来两个人。我一瞧是剑锋山独角鬼焦礼、地里鬼焦智,我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我。我常听我爷爷说他们是西安府逃军的贼人。我想动手把他们拿住,我又一想,我摔躺下这个,那个过来,我没捆的工夫,我这才下楼找这本地面的千总衙门,调官兵帮着我拿。谁想他们说没有办案的文凭,他们不管,我无奈回来。正然发愁,石爷爷你来了。此时二鬼在酒楼上喝酒,你我一人拿一个。”石铸一听,心中甚为喜悦,石铸扯出杆棒进了酒楼。胜官保在外面等候。

  石铸上了楼梯一看,二鬼正然喝酒,石铸一声喊嚷,说:“好贼崽子,石大爷找遍天下,不想今天在这遇着,这你们还逃得了吗?”二鬼一瞧不好,急忙打开包裹,拿出虎尾三截棍,不敢与石铸动手,蹿下楼去。石铸说:“我把你这两个无知的小辈,石大爷恨你仇深似海。”二鬼跳在当街,胜官保抖杆棒赶过来,二鬼撒腿就跑,石铸由楼上跳下来,同胜官保往北就追。追出北村口,一瞧两条岔路,一条奔西北,一条奔正西,不知二鬼往哪条路去。石铸说:“我往正西追,你往西北追十五里地面为止,追不上,回头会友楼见。”胜官保说:“就是。”往西北追下去。

  石铸往正西追出四五里地,见二鬼在对面树林,手拉三截棍那里站着。原是二鬼跑着,独角鬼焦礼说:“四弟,你我不用混了。要讲在剑锋山,谁不知焦家五鬼,真是威名远震。今天被石铸追得望影而逃,你我拉出虎尾三截棍,莫如跟他一死相拼。”二人见石铸追来,焦礼说:“姓石的,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休想活命,俺们一死相拼。”石铸说:“你两个该死的囚徒,我跟你仇深似海,你勾结班山、班立娥,盗去我的家口,我拿住生食你二人之肉。”说着话,抖杆棒扑奔焦礼,焦礼摆三截棍,照头上就抡,石铸往旁边一闪,一杆棒就把焦礼扔个跟头。焦智赶上前,石铸一回身,又把焦智扔倒。两个人哥哥起来,兄弟躺下,有十几个跟头,摔得昏头转向。二人此时要跑也跑不了,石铸打算把他们摔得起不来,拿老实的。二鬼想把石铸累乏,把石铸拿住。就在这番光景,只见由打正西树林里跑出一个和尚来,石铸留神一看,正是飞云尹明,他拉手中刀说:“焦家二兄长,不必害怕,我帮你二人来拿住石铸。”石铸一瞧。这两鬼还拿不住,又来了一个和尚,摆手中蒺藜锤照石铸就打。石铸闪身,把飞云扔倒,石铸一人敌三人,觉着累了。工夫不大,石铸口中带喘,这三个贼一瞧,喜出望外。

  怎么这么巧呢,内有一段隐情。只因从灵宝县双行刺被众差官追跑,飞云也没敢回葵花观,自己落荒逃走。在灵宝县相近,找店住了两天,听听风声。他一想:葵花观是去不得,莫若投奔黄花铺静街太岁黄勇,那里是绿林窝。今天走在这里,正遇见二鬼跟石铸动手,他与焦家千素也认识,今天一想:我何不帮着二鬼,拿住石铸。摆锤动着手就问:“焦三哥四哥从哪来?为何跟石铸动手?”焦礼说:“兄弟,你不知道,我跟石铸仇深似海,你帮着把他拿住,将他碎尸万段,方出我胸中恶气。”石铸心中一想:三贼并力相拼,胜官保这孩子也不知哪去了,他要来,可以把他三人拿住。石铸正在盼念胜官保,自己累得眼看不行了,有心跑吧,怪丢人的;不跑,工夫大了,累趴下就得死到他三人之手。石铸心中正盘算,只见正西念无量佛,石铸把真魂吓掉。来者非别,正是清风恶道于常业,他由公馆被马玉龙追赶,逃出城来,找不着飞云,自己连夜回到葵花观,见着马道玄说:“大哥,趁早逃走吧,我同飞云这个乱子惹得不小。”马道玄说:“留两个道童在庙里看守,我云游四方,过一年半载再回来。师弟,你上哪去?”于常业说:“我上黄花铺找我拜兄静街太岁黄勇,暂躲避三两个月。”

  清风走在这里,见飞云三人向石铸动手,把宝刀一顺说:“飞云贤弟,焦氏兄弟,你等闪开,待我过去将他拿住。”石铸一看,往圈外一跳,就知道这个事情不好。老道刚要过来,只见由正东跑来一个小孩说:“石爷爷,你在这里,我找你半天了。”石铸说:“你快来吧,这个老道交给你拿,他是公馆行刺的刺客,手中使的是宝刀,你可要留神。”胜官保说:“知道。”拉出龙头杆棒扑奔老道。老道一瞧,这小孩子,十二三岁,拉着这条杆棒,其形象长虫,有蓝鳞,不知是什么所造,把手中刀一顺说:“你这小娃娃叫什么?”胜官保说:“我姓胜,叫胜官保,外号人称‘小神童’。你这老道,叫什么东西?通上你的名来。”清风道说了名称,摆刀往下就剁。胜官保用杆棒一崩,只听哗楞一声响,金光崩现,唬得胜官保往旁边一闪。老道往圈外一跳,各看自己的兵刃,彼此均无伤损。老道就知道这条杆棒厉害。胜官保一变招术,三五个照面,把老道摔了个筋斗。老道爬起来,气得哇呀呀乱叫:“山人自生人以来,未能遇见过敌手,今天遇见你这小娃娃,把山人摔倒,今天我跟你一死相拼。”胜官保说:“老道,不要生气,小大爷今天不拿住你誓不为人。”两个人就在这里一场大战,被胜官保的子午问心钉打得老道疼痛难挨。老道瞧这事情不好,工夫一长,得甘拜下风,冲着和尚,一使暗令子,说道:“合字急复溜扯活吧。”飞云同二鬼往西就跑。依着胜官保要追,石铸说:“了不得,不必追。即便追上,也拿不了。今天要不是你来,我得死在这等之手。”

  胜官保说:“我往西北追有数十里,不见二鬼,回到黄花铺,见你还没回去,我这才追来。”石铸说:“俺们回去上酒楼喝酒去吧。”二人回到黄花铺会友楼。跑堂的说:“小爷回来了?你的包裹在这呢,菜都凉了。”石铸说:“给我们煎炒炸烹三四个菜,来两壶酒。”二人吃完饭,石铸给了饭钱,一同出了会友楼,直奔灵宝县。

  到了公馆,众听差人等说:“石大爷,你回来了?这个乱你可惹大了。”石铸说:“什么事?莫非孔寿死了?”听差说:“不是,孔爷倒好了,胜家寨的胜奎老丈来了,说你把他一家人闹得五零四散。”石铸一听这话说:“不对呀,我怎么会把他一家子闹得五零四散?我去见见他去。”石铸到了里面,胜奎正同大人说话。书中交待,自从胜官保走后,胜玉环到前面说:“老爷子,刚才我兄弟说,他姊夫被毒药镖打了,送到家来。你去拿药,怎么不跟我说?”胜奎说:“不错,小姑老爷是受毒镖伤,现在灵宝县。石铸来讨要,一千多路,谁能送来?胜官保这孩子学坏了,说瞎话。你到后头把他叫来。”派家人到后头各处寻找,胜官保没了。胜奎一想:了不得了,这孩子必是叫石铸给拐了去。派家人四路追寻,到晚上回来说:“踪迹没有。”胜奎埋怨胜玉环:“你不应该出来,这必是胜官保偷了药,跟石铸走了。”胜玉环说:“明天我前去追他。”这晚上又找了一夜。胜玉环一想:兄弟年幼,恐在道路上出了意外之变。她自己有一身道姑的衣裳,原自年幼许的道姑,常上庙中还愿。这一想:自己丈夫受了镖伤,不知死活。她自己改扮道姑的样,暗带单刀镖囊,带上盘费,次日一早起身寻找胜官保。胜奎次日听说胜玉环又走了,更加着急,这才带上盘费、金背刀,赶紧起身,在路上打听胜玉环、胜官保,并无下落。这天来到公馆,往里一回禀,大人吩咐请进去,胜奎来到里面,给大人行完礼起来。大人旁边赐了坐位,胜奎就把石铸讨药,把胜官保诓骗出来,胜玉环听见武杰受镖伤,改扮私自出了胜家寨,至今并无音信。大人说:“把石铸叫上来。”众人说:“石铸上黄花铺接胜官保去。”正然说着,石铸同肚官保进来。官保见了胜奎,给他爷爷行礼。石铸过来见过胜三。大人说:“石铸,你这一多事,惹这乱不小。你到胜家寨去讨药,你怎么说武杰被毒药镖打了?胜玉环私自出了胜家寨,总因你多言之故。明天你带着胜官保、武杰、纪逢春、李环、李珮、孔寿、赵勇八人出去访问胜玉环下落。”这八个人领命下去。

  天色已晚,安歇。次日,吃过早饭,石铸带了七个人出了公馆。彭兴追出来说:“大人有吩咐,你们今天众位办差,老爷们出去,若访问着更好。大人说:‘晚上在下站潼关等。’”石铸说:“是了。”带着七个人,出了灵宝县。问武杰说:“哪里去?”武杰说:“俺们还是往西。”这几个人进了山口,有十几里地。夏令天时,下起小雨来了。石铸说:“这山道一沾雨真滑。访问事情是找村庄镇店,这进山口有十几里,连村都没有。”胜官保用手一指说:“石爷爷,你瞧前面树林。许是村庄,俺们去避避雨去。”众人赶紧往前奔。

  胜官保等来至切近,是座高山,半山中一带松林,露出红墙。众人到跟前一瞧,是座庙。正山门有块泥金匾,上写敕建玉圣庵。众人来到东角门,推推门,插着。打了几下,门里头也没人听见,这雨越下越大了。胜官保说:“叫也听不见,我跳过去开门吧。”胜官保跳过去,把门开开,众人进去,将门关上。一瞧,是正山门带殿,后头还有两层殿。众人往西一拐,一看是韦驮殿,大众进去看,驮爷站像,坐南向北。绕过去是大肚弥勒佛,坐北向南。外边山门锁着,这殿倒干净,就是黑点。石铸说:“别嚷,俺们在这避避雨吧,雨住好走。这庙是尼姑庙,被人瞧见,许不容俺们在这里。”纪逢春闲不住,趴在供桌一瞧,有五碗炉什饽饽,还透热,他拿起就吃。

  石铸坐着甚烦,一想:把胜官保带出来,胜玉环又出来,年轻的小媳妇,尚若出点岔,一来对不起胜三,二来对不起武杰。纪逢春这里吃够了,来在这北边,把大殿门封上,把窗户撕破,往外瞧,天下牛毛雨。只见对面大殿旁边角门出来两个尼姑,打着雨伞。纪逢春一瞧,眼就直了。头一个有十七八岁,刚剃了头,青脑皮,面似桃花,白中透润,鹅眉皓齿,身穿杂心白夏布小汗褂,品蓝中衣,漂白袜子,锁雪青狗牙,青缎子开口僧鞋,金线拉的斗翅蜂,脖子上银锁链,镀金钩,漏着大红缎子兜儿,粉红的汗巾。两个人一样的打扮。就听那尼姑说:“师弟,俺们当家的派人去请了庄主爷来,这个天庄主爷倒是个乐和,该这个道姑倒运,俺们师父把她治住,回头叫她陪着庄主爷喝酒。她如不依从,把她搁在逍遥自在风流椅上。”就见这两个小尼姑把二层大殿开开进去,工夫不大,又出来进里院去了。纪逢春见院中无人,慢慢把隔扇开开,出去到了院中,一直奔二层殿。把隔扇一推,进殿中一瞧,他也不知是什么佛爷。供桌上五供俱全,供桌里头有一把罗圈椅。纪逢春想着要在那坐坐。他过去往下一坐,只听走弦一响,先出来两把钢钩把纪逢春给扒住,下边有两把钢钩,把两条腿往左右一分,打屁股底下出来一个大活蛤蟆,往上一动,纪逢春往上一颠,咯吱咯吱直响。纪逢春不认得这是逍遥自在风流椅,按西洋销器制造。无论什么样贞洁烈妇坐上,就得失节,最利害无比。今天纪逢春坐上,不能动转,他直嚷:“小蝎子!快来救人!”纪逢春在风流椅上一嚷,惊动本庙主人。须知这玉圣庵本不是清静禅林、佛门善地。庙里当家的姓乌,叫乌赛花,本是绿林一个女贼,托名在这庙带发修行,暗中勾引凤凰山的一百单八鸟之中叫小孔雀吴通的在她这庙中时常住宿。收了两个徒弟,乃是良民家的姑娘,被她诓哄来的,年有十六七岁,长得都够十成人才。她给起名叫妙清、妙静,终日在庙中习学弹唱歌舞,并不拜佛念经。庙中用着几个婆子,后头养着七八个打手。

  昨日晚间,乌赛花正在庙中闲坐,外面打门,婆子出来问明,进去回禀说:“来了个道姑投宿。”乌赛花吩咐:“有请。”来者正是胜玉环,自胜家寨出来,没路找尼姑庙投宿或者找大店,自包房屋。沿路找寻胜官保,访问大人的公馆下落,为打听丈夫被何人毒镖所打,伤痕好与不好。今天走岔了路,赶不上镇店,来到这玉圣庵叫门。里面把她让进去,过了二层殿,走东边屏门进去,是北房三间,东西配房各三间。胜玉环念了声无量佛,与乌赛花彼此施礼。乌赛花让她落座。胜玉环说:“庙主贵姓?出家多少年?”乌赛花说:“我姓乌,道号叫慈云,未领教道友仙乡何处?尊姓大名?”胜玉环说:“我姓胜,出家名字叫修真。”两个人盘问些个经卷,胜玉环都对答如流。胜玉环在家没事,熟读经卷,故此今日对答如流。两个人越谈越近。二人对坐吃酒,吃完了晚饭,各自安歇。

  次日早晨,胜玉环要走,乌赛花苦苦相留。摆上早饭,乌赛花酒内下上蒙汗药,胜玉环喝了两杯,觉着昏昏沉沉,迷糊过去。乌赛花叫把她推在空房,把后头打手之内有一个姓何的叫来。原来这人姓何,叫何苦来,也是绿林的毛贼,此时在这庙中,认着吃碗闲饭,跑跑道。他常到吴家圃给乌赛花去请吴通。今天把他叫来,让他到吴家堡把吴太爷请来,就提这里有要紧事,立刻来。

  何苦来出了玉圣庵,直奔吴家堡。小孔雀吴通,正在家中会客,他父亲叫吴延年,也有个兄弟叫癞头龟吴元豹,也是一身的好工夫,全是江湖绿林的贼人。吴通今天会的是他拜兄,小鹞子周治,由凤凰山而来看望。他这个人能为武艺出众,天下属一属二,水旱两路精通,惯使一对青铜峨眉刺。在客厅与周治二人见面叙谈离别之情,家人献上茶来。正说话之际,有人进来禀报说:“五圣庵的何苦来说要见大爷有要紧话说。”吴通所做那些邪僻事,不敢叫周治知道,自己赶紧出来。何苦来过来请安,说:“我奉当家的命来请大爷。昨天来了一个投宿的道姑,长得十分美貌,当家的用迷魂酒把他迷住,请大爷到庙中追欢取乐。”吴通说:“知道了,少时就去,你回去吧。”吴通转身进去,周治就问:“什么事?”吴通不敢说,说:“大哥不便问,有些小事。”吩咐摆酒:“你我多日不见,俺们喝酒吧。”家人摆上酒,吴元豹相陪,三人推杯换盏。周治说:“兄弟,今天我请你来了,七月二十,是连环寨金钱水豹金清的寿日,他是四十八寨总寨主。请天下水路的英雄,一则给他祝寿,二则作为群雄聚会。”吴通说:“是日必到,何必哥哥来请?”说着话,推杯换盏,就把周治给灌醉了。

  天下起小雨来,周治躺在客厅睡着。吴通惦念上玉圣庵,告诉吴元豹说:“周大哥要醒了,若问我,你可别说上玉圣庵去了。”自己穿上油靴,打着雨伞,叫家人备上马,带着四个家人,出了吴家堡,一直奔往玉圣庵。都是山坡的道路,虽然下雨,也没泥。转眼就来到玉圣庵,下马叩门,有人把他接进去。家人拉马奔后院。吴通来到东院,乌赛花说:“方才叫何苦来请你去,你怎么这般时候才来?”吴通说:“凤凰山小鹞子周治来了,我陪他喝几杯酒,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我没敢告诉他上你这来。我听何苦来说昨天来了个小道姑,长得甚好,今天请我过阴天。”乌赛花说:“这个道姑可真好,就怕她不依从你这回事。”吴通说:“不要紧,我前面大殿上制造的逍遥自在风流椅还没试过,她不依从,把她搁在椅上。打发两个小尼姑到前边大殿瞧瞧去。”两个小尼姑回来禀说:“风流椅现在大殿没人动。”吴通说:“好,先叫厨房把酒菜预备整齐。”

  这正说着话,就听前面大殿上嚷:“小蝎子,救人来!”石铸同着大众进了二层殿,一瞧纪逢春这个样,大家都乐了。武国兴拿出刀来,把椅子劈了,把纪逢春救下来。就听外面说:“哪里来的这群小子,在这庙中胡闹?”石铸等出来一瞧,院中站着一人,身高八尺以外,膊阔三庭,头大颈短,面如紫玉,盘着辫子,蓝裤褂,薄底快靴,手中擎着一根花枪,带着十几个打手。李环说:“你这庙中人不是好人,预备这风流椅陷害妇女,是失节的物件。这庙既是尼僧庙,哪里来的这野男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小孔雀吴通说:“大太爷我名叫吴通,绰号人称小孔雀,我是凤凰山的寨主,这玉圣庵是我的家庙,你们这一伙人是哪里来的?”李环说:“我等是钦差彭大人那里办差官,奉大人谕,特意来拿盗贼,小辈别走。”说着抡刀就剁。吴通用花枪往外一拨,趁势分心就扎,三五照面,李环被吴通一枪扎在腿上,往圈外一窜,李珮赶过去动手,几个照面,也被吴通所伤。孔寿把短链铜锤抡起来就打,几个照面,尚未分胜败,只见由里边出来一个年青的少妇,有二十以外年岁,生得芙蓉白面,头上青绢帕罩,蓝袖子汗褂,品蓝绸子中衣,系着银红洋皱汗巾,足下窄小金莲,后跟两个小尼姑,各带单刀蹿过去,帮助吴通动手。纪逢春敌住了乌赛花,武杰一人与两个小尼姑动手,这些打手,各摆兵刃,和这些人杀在一处。石铸抡杆棒跳过去,说:“孔贤弟,你闪开,我来和他分个上下。”吴通一看,石铸拉着这样兵刃,他不认识,用枪分心就扎石铸,石铸用杆棒往外一拦,把花枪磕开,杆棒往里一进,抖手一下,把吴通扔了个筋斗。吴通爬起来说:“哎呀,你使的这是什么兵刃。”石铸说:“我这兵刃名为摔蛆。”吴通连过去两次都被石铸摔倒,正然心中着急,只见打外面蹿进一人,左手擎着藤牌,右手拿着一把钩镰刀。来者正是小鹞子周治。只因他在吴通家中睡觉醒了,不见吴通,问吴元豹:“你哥哥上哪里去了?”吴元豹说:“上了玉圣庵了。”周治问:“玉圣庵是干什么的?”吴元豹这才说:“那里有个外号叫乌赛花的,原本是绿林的女贼。他把她弄来家里。老爷子管着他,他这才搁在玉圣庵庙里,时常前去作乐,还常抢掠附近的少妇长女。今天是那庙中来请他,说昨日有个投宿的道姑,用迷魂药迷住,现在正在那庙里,请他去追欢取乐,不怕不依从。那庙里有自在逍遥风流椅。”周治一听说:“我找他去。这玉圣庵从吴家堡往哪走?”吴元豹说:“这村头一直往西南有六里地,路北一座山,这庙在半山腰中,坐北向南。”周治说:“我见着他,看他拿什么脸跟我说话。”说着话,拿上钩镰刀,穿上这身衣裳,叫通口兽面鱼鳞甲,在水旱两路全能纵身。收拾好了,这才直奔玉圣庵来。只听见里面锣声震耳,连忙蹿上墙去,跳进院中,把藤牌一顺,手中钩镰刀一摆,说:“吴贤弟,你闪开。我来拿这无名小辈!”吴通闪开,周治过去,举刀牌,使了一个白鹤展翅,石铸过来,抖杆棒想要扔他一个跟头,焉想这个贼人甚是利害。他把藤牌往地上一扎,就地骑马式一蹲。杆棒到了,藤牌给支开了,趁势一刀扎进去,正把那石铸的左臂头削了一条肉下来。那周治又一变招,把石大爷杀了个落花流水。石大爷见势不好,一伏身,蹿上房去,说:“风紧,众位扯活吧。”众差官听石铸嚷,立刻上房蹿出庙去。吴通说:“周大哥,别放走他们,他们都是彭钦差那里的办差官,追上,把他等斩草除根,以免萌芽复起。”乌赛花说:“带着打手追吧。”

  石铸等慌不择路,往西南直跑。山路崎岖,甚不易行。那吴通在后面苦苦追赶。正然跑着,石铸一看,前边密林里放出一支冷箭。锣声一响,出有三四千个喽兵。为首那个头目说:“呔,对面行路之人,献上买路金钱,放你等过去。如要不然,想走,比登天还难。”石铸说:“我们是跟钦差大人办差人员,今日奉大人之谕,出来访拿贼人,你要知道我等利害,趁早躲开,如若不然,叫你死无葬身之地。”那喽兵头目蔡天雄把眼一瞪说:“呔,小辈,你也不知我们这里规矩,我告诉你,我等是:

  不怕王法不怕天,终朝酒醉在山前。

  就是天子从此过,也须留下买路钱。

  石铸还没搭话,只见纪逢春过去说:“小子,你也不认识纪大爷。我先把你治死,然后再找你们这里为首之人。”抡锤就打,后边那三四十喽兵也不是他的对手,立刻齐跑上山,去报与为首之贼。这里石铸见众人散去,立刻带着七个人闯过这座山。只听山上有人喊嚷。一声锣鸣鼓响,下来了三位寨主。原来这座山叫头英山,此处占山之人,都是彭公案前部之贼。这三位是大斧将赛咬金樊成,赤发灵官马道青,赛瘟神戴成。这三个人自大同府画春园逃走,就在这里占山。离此地往西南十里之遥,有一座二英山,山上有青毛狮子吴太山,金眼骆驼唐治古,火眼狻猊杨治明,双麒麟吴铎,并獬豸武峰。两下里合为一山,在这里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今听喽兵来报,说:“有彭大人手下的办差官前来私访,从山前经过,伤了几个人。”樊成说:“鸣锣叫兵丁一齐前去把那些办差官员全皆拿住,一个也别放走。”三人各带兵刃,带着二百名喽兵,方一下山,只见吴通、周治带着人正追到这里。樊成全都认识,彼此见礼。提说追彭大人那里差官,众贼寇会合一处,大家往西北追来。

  有七八里之遥,听见前面喊杀连天。原来石铸八人闯过头英山,走至此处,正遇二英山巡山大王吴铎。他认识纪逢春、武杰二人。立刻把喽兵一字摆开,先派人给山上送信,说:“仇人到了。”然后把朴刀一摆,说:“呔,对面小辈,别走,我在此久候多时,你是飞蛾投火,自来送死。”纪逢春一看,说:“小蝎子,可了不得啦,原来是仇人等,他由画春园逃走,原来跑至这里哪,我先把他拿住。”一摆锤,跳过去说:“吴铎,我来捉你。”照定头上就是一下,吴铎一闪身,用刀就扎,走了七八个照面。只听山上锣声阵阵,青毛狮子吴太山带着唐治古、杨治明、武峰及三百名喽兵,手执刀枪,来至下面,把这八人给围上。正杀着,吴通樊成等带兵来到,众贼会合一处。戴成说:“吴寨主,你这里不是操演过一座阵势,今天要一对一个的拿这些人可费了事啦。我给你出个主意,咱们把他等八人带至在前面山中,设法困住,等他八个人有一天工夫,把他等耗得力尽筋乏,那时再过去,把他等一绑,带至山中,把他等碎尸万段。”吴太山一听,说:“也好,就依戴寨主你的主意。”说完立刻把令字旗一展,那些兵丁全皆往西南且战且走。五六百贼兵把八位英雄拥至在一处山中。四面是山,当中空宽之所。石铸带胜官保二人在前,孔寿、赵勇二人断后,往东一闯。越杀东边人越多,实不能出去,这几人往南闯,这些贼兵南方结队结群。石铸带着人闯了一个四面也不知是怎么一座阵势。在北边山坡之上,那吴太山、樊成吴通三处贼凑在一处,在那里吃酒作乐。气得碧眼金蝉石铸暴跳说:“众位差官老爷们,我自生人以来,从未受过人家之治,今日困在这里,这可不好,你等还有什么主意无有呢?”那武杰又急又气,说:“石大爷,我这时是糊涂了,你们众位商量办理。”正在这当中,几个议论着,只听梆子一响,众贼人在那山中齐声说:“阵内你等众人听着:我这山中擒住英雄无数,你等要跪下叩头求饶。我等都是生养儿女慈善之人,也可饶你一死。要不然,我等一传令,把你几人乱箭射死,休要想活走一个。”那众贼人都是异口同声。石铸说:“我姓石的至死也是大清国的差官,焉能归贼?”纪逢春也骂,这八个人全都大骂贼人。戴成传令说:“你等响梆子放箭把他等射死。”只听梆梆,连声直响,箭如飞蝗。石铸此时就想要一抹脖子。只见从正南上一阵大乱,这些喽兵纷纷倒退。从外面进来一位老英雄,也没拿着兵刃,伸手抓起那喽兵来,掐脖子拧腿,照喽兵就打。石铸一看,不是外人,正是大同府玄豹山金眼雕邱成。江湖绿林人称报应,只因他从罗家店回头,有伍氏三雄听知彭钦差奉旨查办西夏。这三人来找师弟,想要暗保彭大人,顺便访几个朋友。邱爷很愿意,带着邱明月,这一天到了灵宝县地面,一打听彭大人,已奔潼关。他五人住了一夜,次日顺大路奔潼关。走至半路之上,天降细雨。在一个乡镇上避了避雨。雨住了,伍氏三雄说:“这雨洗山林一色新。”

  五人走至二英山,只听杀声震地。五个人登高一望,邱爷说:“不好,这里有山贼,摆上阵式了,你跟我到那里看看。”来至临近一看,中间是石铸等八个人。邱爷说:“师弟,你三人不识这个阵式吧?”伍显说:“我不知道,兄长说说。”邱爷说:“我今天要不来,阵内八个累死也出不去。这个阵名叫四门兜底阵,阵眼在北山坡。那杆大旗上面有一个雕斗,斗内有四人,拿着青白红黑四杆旗子,阵内人往东,他雕斗之内东方甲乙木青旗摆动,那些兵都由外往东,越杀人越多。阵内之人要往西,雕斗之内西方庚辛金,那白旗舞动,那喽兵好往西。这四面都是这个样子。要破此阵,先毁阵眼。不毁了阵眼,不能破这个阵。我去把阵眼破了,你四人由三面进阵接应。石铸去把他等带出来,再去杀贼。非此不行。”邱爷说明了,立刻到了正北,往山坡上一跑,先把当中旗杆往怀中一抱,只听咔嚓一声,旗杆已倒,连里面四五个人全都摔死。邱爷到了山坡,要捉拿群寇,夜入玉圣庵救胜玉环,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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