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回 赵胜害人却教人害 恶霸欺人反被人欺
且说众贼听夜游神哎呀一声,噗咚从房上摔了下来。孙青、薛昆、李霸三人把刀亮出来,叱哧咯哧一阵乱剁。东方明见大家乱剁夜游神,不觉心中害怕,忽听房上一声喊叫:“呔!下面该死的恶霸,敢用刀剁夜游神,你们该当何罪!”众人一听,房上又有夜游神说话,大家细细一看,挨剁的那人不是夜游神,原来是赵胜。一个个面面相觑,暗道:“赵大哥怎么打房上摔下来了?”原来赵胜先时与孙青低声讲话,智爷就明白了,准是商量暗算于我,一回头,就见赵胜果然上了房。赵胜慢慢爬房脊过来,往起一抬身,对着智爷的臀,就是一腿。智爷容他一踢,自己哎哟一声,却揪住了赵胜的腿腕子,往下一攒,恶贼身不由自主,噗咚摔下房来。众人并没看明白是谁,此时又听夜游神说话,大众方才细细瞧看,彼此异口同音,说:“员外爷,咱们上了夜游神的当了。”众人大骂夜游神。智爷一生就是不受人骂,本与徐良商量,次日再动手杀人,被众人一骂,壮上气来了,把隔面具飘带一解,脱下青衫,扔了沙子口袋,把蝇拂子往青衫里一卷,放在房上。回手抽刀,说:“夜游神要汝等的性命来了!”众人往两边一闪,智爷脚落地面,众人说:“拿住这个人,与我们大哥报仇。”一个个手中兵刃,往上乱剁乱砍。智爷这四刀,遮前挡后。
正在动手之间,后边又有人来说:“员外爷,不好了!后面又有鬼闹起来了。是一个大白人,无论男女的房中,他掀帘子就过去,此时吓死人不少哪。”东方明说:“还是我自己去捉鬼。”教那人在前头引路,奔至后面那人用手一指,果然就在屋中,兹兹的乱叫。东方明奔到屋门口,仍然是把带子一掀,眼睛一闭,他吃着上回那个甜头了,将头一摇,想着头上的灯把鬼照灭,晃了半天,果然听不见鬼叫了,倒把山西雁吓了一跳。头一次,是徐良把众姨奶奶吓躺下,自己往别处去了,东方明伸进脑袋来,徐良没看见。这一次,山西雁瞧他闭着眼睛,头颅乱晃,不知是什么缘故,就用自己舌头,冲他面门舔了一下。东方明就觉着冰冷,在面门上又一蹭,他睁眼一看,哎呀一声,险些栽倒,这才看见徐良这个样儿。自己又一壮胆子,想着前面的是人,后面的也是人,就用手中鞭,对着徐良打来。山西雁回头就跑,东方明也就冲进屋,追赶徐良。屋当中有张八仙桌子,徐良在前,东方明在后,绕着八仙桌子转。东方明把那鞭对着徐良后身,嗖的一声打去。谁知桌子底下蹿出一个人,一伸手揪住东方明小腿,望回一拉,东方明噗咚栽倒在地。那人出来,膝盖点往东方明后腰,立刻就捆。徐良回头,看此人穿一身皂青缎夜行衣,软包巾,绢帕包头洒鞋,青缎袜子,背后插刀,总没看见他的面目是谁。徐良纳闷,走过前来,将要问那人是谁,就见他将东方明捆好,一纵身躯起来,与山西雁磕头,说:“三哥,你老人家一向可好。”徐良哈哈一笑,说:“老兄弟,你真吓着了我了。”把艾虎搀起来,又说:“老兄弟,你来得实在真巧,我与智大叔,正因此事为难。”艾虎问:“什么事情?”徐良说:“兄弟,你不用明知故问,你不是为盟嫂而来么?”艾虎说:“不错,正是为我施大嫂子。”徐良说:“我们正为此事为难,我比施俊年岁大,不能往外背弟妇,教大叔背,智叔父也不愿意,老兄弟,你来得甚巧,往外背弟妇,非你不可。”艾虎说:“来可是来了,要教我往外背嫂嫂,那可不能。”徐良说:“咱们上前边去,找智叔父去。你背不背,不与我相干。”艾虎说:“很好。这个恶霸,咱们是把他杀了,还是怎么处?”徐良说:“依我主意,别把他杀了,留他活口,听智叔父的主意。把他口中塞物,将他丢在里间屋里床榻的底下,咱们先往前边找智叔父去。”艾虎过来,用东方明的衣襟把他的口塞住,把他提起来,至里间屋中,往床榻底下一放,复又把床帏放将下来,二人复又出来。
艾虎问:“三哥,你因何这样打扮?”徐良就把自己事情,对着艾虎学说了一遍。艾虎教三哥把那袍子脱了,好往前边动手去。徐良说:“你叫我脱下袍子,你拿我的东西还不给我么?”艾虎问:“什么物件?”徐良说:“你不用明知故问,拿来罢。”艾虎又问:“到底是什么东西?”徐良说:“我的夜行衣靠。”艾虎说:“你的夜行衣靠,怎么来问我呢?”徐良说:“准是你拿了去,没有两个人。”艾虎问:“包袱怎样遗失的呢?”徐良把找包袱言语说了一遍。小义士闻听嗤的一笑,说:“很好很好。”徐良问:“到底是你拿去不是?”艾虎说:“总是有人拿去就是了,可不是我。不用打听了,咱们先去办正事要紧。”山西雁无奈,只得把头上帽子、麻辫子、孝袍子、舌头都摘下来,同着艾虎,直奔前边而来。前边正在动手之间,二人把刀亮出来,一声喊叫,这两口利刀,非寻常兵器可比,就听叱哧磕哧,乱削大众的兵刃。众人一齐嚷叫“厉害”。
前院孙青、薛昆、李霸与护院的众家人等,正在围着智化动手。这些人倒不放在智爷心上。忽见窦勇强提着一根熟铜棍,从外边往里一闯,向智化盖项兜头打将下来。智爷看他力猛棍沉,往旁边一闪,用了个反背倒披丝的招数,对着窦勇强后背脊砍去,就听见兹的一声响亮,自己利刀被磕飞,刚要往外逃蹿,徐良、艾虎赶到。徐良用他手中大环刀遮前挡后,保护智爷闯将出来,离大众动手的地方甚远,叔侄方才说话。智化说:“艾虎从何而至?”徐良就把两个人遇见拿住东方明的事说了,又告诉智爷金氏的下落,让智爷到楼上先救金氏去。智化说:“有艾虎来了,不用我去背金氏。”徐良说:“我艾虎兄弟也不肯背,金氏还让你老人家去救。”智爷说:“也罢,我先到楼上看看金氏侄媳去,你们把前头事情办毕,再上楼找我。”
智爷扑奔东北,直奔藏金氏的楼而来,刚至楼下,就听楼上面哭哭啼啼的声音,正要蹿上楼去,忽见由月儿门那里,来了一个灯亮,走在楼下,高声嚷叫说:“上面的听真,现有员外爷吩咐,别论这个妇人从与不从,教我先把她带将下去,张姐你下来,我告诉他句话。”上面那个婆子说:“李大嫂,你好好的看着她。”智爷暗地一想:倒是很好一个机会,省得自己上楼,当着金氏杀婆子,倘要吓着金氏,反为不美。顶好是在楼底下杀她。想到此,智化先就纵身过来,一刀先把那男子杀死,然后见那婆子下来,智爷赶奔前去,一刀又把那婆子杀死。复又往楼上叫说:“李姐,你也下来,我告诉你一句心腹话。”楼上那婆子说:“说话的是谁?”智爷说:“是我,你连我的语声都听不出来了?”那婆子说:“我不能下去,我这里看着人呢!”智爷说:“你只管下来,难道说还跑得了她不成。”那婆子也是该当倒运,无奈何走下楼来,始终没听出是谁的口音,下了楼随走随问:“你到底是谁?”智爷见她身临切近,手中刀往下一落,磕嚓一声,结果了性命。复又拿着这口刀,由楼门而入,直奔扶梯,上下俱有灯火。智化踏扶梯上得楼,心想着过去与金氏说话,焉知晓楼上已不见金氏踪迹,就见后面楼窗已然大开。智爷也不知晓是什么缘故?大概金氏被人由此处背出去了,又不知是被什么人背走,只得由后窗户那里,也就蹿出来,往下面一看,见有一条黑影,蹿上西边墙头。
智爷随后赶了下来,过了两段界墙,方才看见前面有背着人的飞也相似,直奔正西。智爷在后面追赶,说道:“是什么人?背着金氏,快些答言。你若不把金氏放下,我可不管你是外人是自己人,是平辈晚辈,我不与你善罢甘休。你这不是戏耍姓智的,你是羞辱姓智的!”智爷随说着,那人并不理论,还是一直飞跑。智爷生气,说:“前面那小辈,我将好言语你不放下,我要口出不逊了。”只一句话,这才见前面那人停住脚步,将金氏放下,转过面来说:“你老人家千万别骂。”智爷也就身临切近,气昂昂地说:“你到底是谁?”细细一看,说:“原来是你。”一跺脚,咳了一声,呆怔怔半晌无言。要问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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