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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义

作者:清·石玉昆著   发表时间:2024-11-17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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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回 知恩不报偏生歹意 放火烧人反害自身


  且说智爷叫徐良装作哑巴,以免妇人疑心。不料一看这个妇人,好生凶恶:身高八尺,胖大魁伟,头上一块绢帕,把她那一脑袋的黄头发包住,象地皮颜色的脸上,还搽了一脸粉,画了两道重眉,蒜头鼻子,厚嘴唇,穿一件蓝布褂,腰中系着一块蓝油裙,两只大脚,一脸横肉,打着灯笼,年纪约够三十多岁,说话声音洪亮。三位一瞧,就知不是良善之辈。徐良瞧了智爷一眼。智爷想着天气已晚,又没有别的住户人家,满让这妇人凶恶,还怕她什么?冲着妇人,深深一恭到地,说:“大嫂,这是我的侄子,冒了寒,染了风,背他回家去,打此经过。天气已晚,就求大嫂行个方便,我们在院里都行。”妇人说:“我们这里有两间西房,就是太破烂,你们若不嫌冷,也算不了什么要紧。”复又拿灯笼一照,说:“呀!这就是个病人哪。”此时施俊已用青纱把脸遮住。智爷说:“不错,这就是我侄子。”又问:“这个背人的是人是鬼?”本来徐良生得面貌难看,又是两道白眉往下一搭拉,象吊死鬼一般。智爷说:“他是哑巴。”这徐良才逗,他就“啊吧吧”的指手画脚,也不知说些什么,招得那妇人哈哈大笑说:“错过他是哑巴,我可真不敢叫你们在这里住下。几位请进来罢。”智爷随同进去。妇人进来,关上大门,直奔西房。

  这院内是三间上房,很大的个院子,两间西房离上房甚远。靠南墙,堆着些柴薪。进了两间西房,那妇人把油灯点上,徐良就把施俊放在炕上。妇人说:“应当给你们预备些茶水,皆因我们家没有茶叶,屈尊些罢。”智爷说:“这就多有打扰,还敢讨茶?大嫂请歇息去罢。”妇人转头出去。施俊腿上伤痛,直哼咳不止。那盏灯,又没有什么灯油,不大的工夫,油灯一灭,徐良、智爷就在炕上盘膝而坐。二人闷坐了半天,也觉困倦,双合二目,沉沉睡去。

  忽听外面打门,妇人问:“是谁?”外面答言说:“快开罢是我,这可算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了。快开门来罢,我被人打得浑身是伤,我好容易爬回来。”妇人出来,把门开了一看,丈夫吴天良浑身是血,一瘸一点的往里边走,进了上房,往桌子上一趴。他妻子问:“什么缘故?”吴天良说:“皆因我在龙王庙棺材里。……”他妻子一摆手说:“你别喊,西屋里有投宿的三个人呢。”原来,这个就是龙王庙棺材里装死鬼的那人。这妇人是他的妻子刁氏。吴天良就把始末根由说了一遍。把徐良给他那十两银子拿出来放在八仙桌上。刁氏说:“你说打你给你银子的,是白眉毛?”吴天良说:“对,长得与吊死鬼一般。”刁氏说:“此时他变了一个哑巴了。”就把三个人投宿情由告诉了吴天良。吴天良说:“内中要有那个人,可不好办。他说给我银子,叫我痛改前非,他一个人,我就了不了,何况他们三个。依我说,明日早晨,请他们走罢。”妇人说:“你要是有胆子,等他们睡着的时节,用刀结果他们三个的性命,也费不了多大事。你要不敢,只可放火烧死他们。”吴天良说:“烧他们倒是个善法子,我可不敢杀他们去。”刁氏说:“待我出去听听。”出去工夫不大,回来笑嘻嘻说道:“天假其便,他们都睡着了,灯也灭了,咱们就此行事。”当时间,两口子手忙脚乱,把柴薪搭在西屋的门首。刁氏叫吴天良取火纸去。吴天良到屋中要取火纸,抬头一看,八仙桌上两锭银子没了。刁氏正在那里等着取火纸,听见屋中问:“家里的银子哪里去了?”刁氏一闻此言,暗暗咒骂说:“好乌龟王八小子,单在这个时候问我话,我若一答言,把这屋内人由梦中惊醒,咱们这事还办得成吗?真是一点心眼没有。”又听上房中哎呀一声叫唤,又是噗咚一声,妇人疑着丈夫绊了一个筋斗,自己刚要转身,觉着脖子被人掐住。那人将她往起一提,直奔屋门口来了。就听屋中问:“智叔父,拿住了没有?”外面答言说:“拿住了。你那个拿住了没有?”屋中说:“拿住了。”

  原来徐良与智化,俱都听见吴天良回来了,徐良就低声告诉了智化一遍吴天良这件事情。智爷听着,也是生气。徐良出了西屋,把他们两口子定下的计策,尽都听去,复又回来,低声告诉智爷。二人趴着窗户往外看着,待妇人临近,徐良与智爷一齐假装打呼,施俊是真睡着了。

  待妇人听准奔上房时节,徐良与智爷也出房来了。智化在西房上趴着,徐良在正房上趴着。二人早就商量好了,看着他们两口子一搬柴火,徐良就跳下房来,进了屋子,把十两银子收在兜囊之内,说:“俺老西舍命不舍财。”在八仙桌子底下一蹲。吴天良进来,一找银子不见,才问他妻子,早就叫徐良把两条腿腕子扭住,往怀里一带,噗咚一声,栽倒在地。徐良往外一躜,把他脖子掐住。智爷把妇人提在屋中。徐良先把男的捆上,智爷把女的往下一扔,徐良也把她捆上。刁氏苦苦央求,徐良撕衣襟,把她口堵塞,转过脸来对吴天良说:“你有八十岁老娘,在哪里?”吴天良四马倒攒蹄在地上趴着,冲着徐良说:“我的妈妈没在家,往姥姥家去了。”徐良说:“我告诉你,不改前非,大环刀不饶,我还给了你十两银子,你还要放火烧我,可见你的良心何在?我不杀你,怕留下坏根儿。”说着,手中刀往下一落,只听咔嚓一声,红光崩现。回手就把那妇人咔嚓一声,也结果了性命。

  智爷说:“你结果两条性命,是他们罪当如此,就怕地面官担待不住。”徐良说:“这个贼人,素常不知害死多少人的性命,这也是他的恶贯满盈。明日咱们爷们起身时节,把房子点着,将他们尸首火中焚化,绝没有地面官的事情。”智爷说:“这个主意也好,咱们此时趁着施相公睡觉,先定下一个主意,明天到太岁坊倒是怎么个救法?”徐良说:“总是你老人家吩咐。”智爷说:“我方才想了一个主意。明天,咱们到金钱堡店中住下,先去至恶霸家中探道,再找一个幽密所在,咱们把施俊背出去,叫他在幽密所在等着。咱们先买下一副靴帽蓝衫,待等把金氏救出来,叫她女扮男装,咱们把金氏救回,就说是施俊表弟。

  第二日五更起身,雇上车辆,行出去几十里地,找店叫他们住下。咱们再返转回来,进太岁坊,杀他们个干干净净。明天,咱们是只救人,次日剩咱们杀完了人一走,谁还能追得上咱们,你想我这个主意如何?”徐良一听,说:“总是你老人家足智多谋。再要说,进太岁坊,也不准知我那弟妇在什么地方,趁着我这里有一身鬼衣裳,我就穿戴起来,兹兹的乱叫,连男带女,他们见着,不能不怕,你老人家趁慌乱之际,也好找我弟妇。智叔父想想,我这个主意如何?”智爷说:“你要装鬼,我就装神。我那里有一个隔面具,是个金脸的,披散着红头发,我那里有一件青衫,有一个苍蝇拂儿,我就算夜游神。”徐良说:“我算吊死鬼,这可真有个玩意儿了。”爷两个把主意商量妥当,又到西屋里看了一看,施俊方才由梦中惊醒。徐良说:“天气不早,咱们该起身了。”施俊问:“怎么谢那妇人呢?”徐良说:“早就谢了她一刀。”施俊问:“此话怎么讲?”徐良说:“你打算那妇人是好人哪?”就将底里原由对他说了一遍。施俊说:“这一番若不亏叔父兄长,我又身归那世去了。”徐良出来,把柴薪堆上,房屋立刻点着,背起施俊就走。智爷开了大门,将走一箭之遥,就见烈焰飞腾,火光大作。走到红日东升时节,遇见一个赶脚的,就叫施俊上了驴,驶往金钱堡。

  到了金钱堡天已晌午,施俊下驴,仍然是徐良背着,把窗纱罩住脸面。这金钱堡是东西大街,南北的铺面,人烟稠密,热闹非常。路北有一座大店,是高升店。将近店门,伙计迎出来问说:“三位是住店的?”智爷说:“可有上房?”回答说:“有上房。”将往里走,忽听后面叫了一声,如同打了个霹雳相仿。智化、徐良一看,来了四人,红黄黑蓝四张脸面,四样衣服,有夜行衣包,好生凶猛。若问四个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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