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强奸犯与受害者
故事之二
这个故事是流浪女吉娜讲的。读者大概还记得,把她从少女变成妇人的正是一个强奸她的大兵。在她的生活中遭人强奸几乎是家常便饭。可在这里,吉娜却讲了个男人强奸男人的故事。
嗨,姑娘们,我不想再长篇大论地讲男人是怎么欺负我的,那是讲不完的,而且我受的那些罪根本没法描述。我都记不清哪次是被人糟踏了,哪次是我后来又依了,以便少受点罪。在监狱里有过;在劳改营有过;就是走在路上,哪个礼拜也得让那些醉鬼流浪汉们放倒几次。在我们这些人眼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罪,我们也一点不害怕。这种事儿我早就习惯了,你们想象得出我的地位有多贱、多惨。生活早把我磨成钢豆子一样了,任你怎么压,怎么砸,我都不怕。
不过,我着实可怜那些让人糟踏的清清白白的小女孩子们。也有小男孩被人强暴的。我这就给大家讲讲——我真可怜那个男孩,不过,这也算是对他们男人的报应。你们听听吧。
那是在沃洛格达监狱里的事儿。所有的女犯都关在一起,没象往常那样分成几类。这回管你是判了刑的还是刚抓进来的,是不到年龄的小丫头还是进来戒严八次的老油子,全都一锅烩了,关在一个牢房里。大伙儿相互交流着生活经验,也交流着虱子臭虫什么的,就跟男犯一个样。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牢笼。
我们牢里有个挺厉害的胖娘儿们,原先是肉联厂的头儿。
真没白在肉联厂呆,瞧她那身肥膘儿。她老爱寒碜我们:“你们这帮贱坯子。马路上的叫花子。活得小气,偷东西也小气。
我们那口子常跟我说,要偷就偷金库,要爱就爱公主。我活得就跟公主差不多。他们抓我,关我,老娘不怕,等出来后再接着干。“
“那你还会被关进来的,安冬妮娜。”女人们劝她。
她哈哈大笑:“不会的。我丈夫和儿子下回会更小心了,我们吸取经验教训。”
她丈夫和儿子也关在这个监狱里,离我们很近,在同一层。放风时他们可以偷偷地聊几句,或用粥勺子传个纸条儿什么的。我们问她儿子多大了。她说“19岁了,那有什么关系?他该见见世面了,免得将来被人算计。”说完就放声歌唱,满不在乎。
牢里能有个快乐的女人也是件难得的好事,可安冬妮娜的快乐心情中总让人感到有点不善。她老是瞧不起别人,爱说人家的坏话。除了她丈夫和儿子外,她没说过任何人的好话。
有一次,我们聊起了劳改营的生活。安冬妮娜照例把话头接过来,其实她连劳改营的影儿都没见过:“在生活中如果所有的人都是敌人的话,那在劳改营就更是如此了。在外边我是人上人,过着好生活,在这儿我照样如此。我要收买那些管事儿的人,拉拢年轻的,贿赂年老的。”
一个名叫玛克汉娅的老狱油子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的小鸟。别忘了你在哪儿。在监狱里自命不凡的人可吃不开,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没过多久监狱就把她治住了。看到她那副惨相,连玛克汉娅都可怜她。
当时这个监狱成了从科马往西伯利亚押送犯人的中转站。这些犯人被送到西伯利亚为德国人造煤气管道。他们都是长期的刑事犯,最凶狠了,里面有杀人犯、流氓阿飞,都是危险人物。他们一来监狱,都快炸了营了,每天都得打几场架。有一次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抓了10个人扔进了男牢,跟安冬妮娜的儿子关在一个屋。第一宿,那伙人就轮奸了那个男孩。开始时他哭喊着爸爸妈妈来救他。安冬妮娜听到后使劲儿用手砸着铁门,把手砸得鲜血直流。但是没有用。
过了一会儿,男牢里的哭叫声止住了,无声无息。安冬妮娜从门边滑到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坐在那儿哭。她没完没了地哭了几个小时。我们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发慢慢变白了。
第二天早晨这娘儿俩都被送进了监狱医院:儿子送到外科缝了几针,母亲被送进精神病科,她彻底疯了。
后来玛克汉娅对我们说:“要说我呀,同志们,是安冬妮娜自己把儿子毁了。倒不是因为她使他进了监狱,而是因为她没教他怎样跟人相处。他一定是在牢里干了什么蠢事儿。在牢里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人是绝对吃不开的。过不了多久就栽了。”
大家听了这个故事后不寒而栗,有的还吃惊地问:“男人之间真有这种——强奸吗?”
“有,”吉娜答道。“在劳改营里,只要是被人强奸过的男人,就都不算是男人了。吃饭时没人挨着他坐,睡觉时没人挨着他躺。大家来情绪时就把他拽到房背后,掀倒了从后面干。人们管那些倒霉的家伙叫马什卡,他们可是劳改营里最惨的可怜虫了。”
“那些迫害他们的人呢?他们也被人瞧不起吗?”
“不,他们非常受人尊敬。这就跟男人女人之间的事差不多:两人都放荡,女的就是婊子,而男的就是男子汉、英雄。”
“嗐,吉娜!"奥尔佳叹道,"我还以为你会讲一个恶有恶报的故事呢,让一个臭男人替所有遭强奸的妇女们赎罪。谁知你却讲了个小男孩受罪的故事,听了更让人难受了。”
“别急,奥尔佳。快轮到我了,”瓦伦蒂娜说,“我来安慰你,耐心地听吧。现在你快讲吧,娜塔莎,奥尔佳急着要听恶有恶报的故事呢。”
于是娜塔莎开始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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