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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道省悟黃粱夢

作者:馬致遠   发表时间:2024-09-29 07:43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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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仲淹同使官上,云)老夫范學士。自從江南采士,到於朝中,老夫就將兄弟張鎬所作萬言長策獻聖人。謝聖恩可憐,就加張鎬爲吉陽縣令。老夫本親身自去,爭奈公事冗雜。老夫差一使命去加官賜。使命,你近前來,我囑付你:你去潞州長子縣張莊上,有一個是張鎬,爲他獻了萬言長策,聖人的,加他爲吉陽縣令,教他走馬到任。小心在意,疾早來。(下)(使官云)領了老相公言語,直到潞州長縣張家莊上,加官賜賞走一遭去。(下)(淨上,云)家張浩。自從那張秀才散了學生,去了許多時也。今日看了田禾,回來無甚事,且閑坐些兒則個.(使上,云)來到也。左右接了馬者。張浩,聽聖人的。(淨云)呀!快裝香來!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做跪科,使官云)張浩,爲你獻了萬言長策,聖人見,加你爲吉陽縣令,教你走馬上任。謝恩。(淨拜,云)待茶飯了去。(使官云)不必了。小官事忙。馬來,回聖人話去。(下)(淨云)知之爲知之,不爲不知。嗨,我幾曾有那萬言長策來?是那張鎬,錯加了官也。且由他,有誰知道?我如今不可久久住,收拾鞍馬,便索理任去也。(下)(正末上,)小生張鎬。收拾琴劍書箱,且往黃州投奔團練使仕林走一遭去呵!(唱)

  【正宮】【端正好】恨天涯,空流落。投至到關外,我則怕老了班超。發了願青霄有路終須到,地著我又上黃州道。

  【滾繡球】這一遭,下不著,孔融好等你那彌一鶚。哥也,我便似望鵬摶萬里青霄。你搬的我撒學,置下袍,去這布衣中莽跳。空著我繞朱門,恰似燕子尋巢。比及見這四方豪士頻插手,我爭如學柳先生懶折腰,枉了徒勞。

  小生幼年間攻習儒業,學成滿腹文章,指望一舉元及第,崢嶸發達。誰想今日波波碌碌,受如此般勤也。(唱)

  【叨叨令】往常我青燈黃卷學王道,剗地來紅紫陌尋東道。如今十個九個人都道,都道是七月八長安道。兀的不困殺人也麽哥!看書生何日得朝聞?

  (云)貧乃士之常。聖人道:“君子固窮,小人窮濫矣。”(唱)

  【滾繡球】雖然我住破窯使破瓢,我猶自不改樂,後來便爲官也富而無驕。洛陽書坐化了,黃州自窨約。比及那時節有一個秀才來投托,這世裏誰晏平仲善與人交?(云)到那財主門首,報復將去,個秀才下書。那財主便道:著他門首等者。(唱)他著胸脯,眼見的昂昂傲。(帶云)要他那齎發呵,(唱)我這羞臉兒懷揣著慢慢的熬。(帶云)投至得他那幾錢呵!(唱)輕可等半月十朝。

  (云)這裏是個三叉路,不知那條路往黃州去?天喧熱,就在這柳陰直下歇一歇,等一個來往的人問咱。(正末坐地科)(行者上,云)好熱也,曬殺我!(正末云)一個出家人來了。我問訊咱。(唱)

  【倘秀才】敢問你個禪師長老。(行者云)問甚?(正末唱)這條路去黃州也不錯?(行者云)正是黃大路。(正末唱)長老也,則他這鍾不宜時,爲甚?(行者云)是無常鍾,死了人便撞這鍾。(正末唱)道死了人的不是個鋤田漢。(行者云)不是。(正末)必然是個富官僚。(行者云)可知哩。(正末云)這人姓甚名誰?(行者云)我說與你,死了的官人是黃團練使劉仕林。(正末唱)我聽的他道了。

  (做歎氣科)(唱)

  【醉太平】爭些兒把我撞著,可著我心癢難揉。州太守聽消耗,你這其間莫不害倒?第一封書已自著落,第二封書打發誰行要?我將這第三封扯做紙條。(帶云)張鎬,(唱)則好去深村做教學。

  (行者云)嚇我這一跳。秀才,你閑也是忙?忙便,閑便來寺裏吃酸餡來。(正末云)長老恕罪。張鎬,怎生如此般命蹇?哥哥與了三封書,妨殺了兩個。第三封書謁托揚州剌史,罷、罷、罷,我不往揚去,我則加那潞州長子縣張家村上,等哥哥消耗,不好那。(下)

  (龍神上,詩云)獨魁南海作龍神,興雲降雨必躬。曾因誤受天公罰,至今不敢借凡人。吾神乃南海須龍是也。奉玉帝敕旨,著吾神行雨。身體困倦,於廟中歇息片時,有何不可。(正末上云)好大雨也!的是個龍神廟,我則那裏避雨去咱。(唱)

  【倘秀才】則他這香火冷,把他莊家賽倒。莫是雨雪少,把這黎民來瘦卻?古廟荒涼餓鬼嚎,我撚土做香燒,怨書生的命薄。

  (云)供桌上有一個珓兒,我試問神道路。小生張,流落在潞州長子縣張家莊,教著幾個村學。當一日,有我的哥哥范學士爲訪小生,將我萬言長進了,保舉我爲官;又與我三封書,兩封書妨殺兩人。第三封書,小生不曾往揚州去。如今則回潞州子縣,去張家莊上等待哥哥消耗。小生若是能夠爲,便與三個上上大吉;若是不能夠爲官,便與我三下下不合神道。(唱)

  【滾繡球】將碑珓兒咒願了,香爐上度了幾遭。做擲珓科,云)原來是個下下不合神道。(三科)(唱)怎生一擲一個不合神道?和這塊臭珓泥也折貴攀高。莫是角木珓、氐土貉,大古裏是今秋水落。你下、、下,淹了我大段田苗.將我些有金銀富漢都亡過,和你無祭享泥神兩個廝撞著.(帶云)我罵你呵,(唱)裏也雨順風調!

  (云)這披鱗的曲蟮,帶甲的泥鰍!我歹殺呵是國白衣卿相,你豈敢戲弄我!怎生出的這惡氣?我則題這廟宇,便是我平生之願。取出我這筆墨來。有這間滴水,磨的這墨濃,蘸的這筆飽,就這搗椒壁上下四句詩。(做寫科,云)詩寫就了,我表白一遍咱。詩云)雨暘時若在仁君,鼎鼐調和有大臣。同舍若能此事,謾將香火賽龍神。我題罷這詩也,覺一陣昏,就這殿角邊歇息咱。(末做睡科)(龍神云)叵耐張無禮!你自命蹇福薄,時運未至,卻怨恨俺這神祗,吾毀罵,題破我這廟宇,更待幹罷!你行一程,我一程;行兩程,我趕兩程。張鎬,你聽者:(詩云)虧心折盡平生福,行短天教一世貧。古廟題詩將俺神靈罵,你本是儒人,我著你今後不如人!(下)(正做醒科,云)天色晴了,日影兒出來也。我趕程途,便索長行。(下)(淨騎馬上,云)自家張浩的便是。賴祖宗餘蔭,得了這官,如今去赴吉陽縣令。萬言策不是我的,是那個張鎬的。我就混賴了他的,有知道?今日走馬赴任,行動咱。知之爲知之,不知不知。(正末上云)兀的不是張仲澤,仲澤!(淨云)中,我索走走走。(下)(正末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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