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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錢奴買冤家債主

作者:鄭廷玉   发表时间:2024-07-02 03:37

第二折



  (正末扮周榮祖同旦兒張氏,俫兒上,云)小人梁曹州人氏,姓周名榮祖,字伯成。渾家張氏,孩長壽。小生先世廣有家財,因祖父周奉記敬理釋門,起一所佛院,每日看經念佛,祈保平安。至我父親,心只做人家,爲修理宅舍,這木石磚瓦,無處取辦,將那所佛院盡毀廢了。比及宅舍工完,我父親得了病,百般的醫藥無效,人皆以爲不信佛教之過。我親亡後,家私裏外,都是小生掌把。小生學成滿腹書,現今黃榜招賢,開放選場。大嫂,我待要應舉一遭去,你意下如何?(旦兒云)秀才,不知好著俺了長壽孩兒,一路同去麽?(正末云)這也使的。大,有俺那祖財,攜帶不去,且埋在後面牆下,房廊舍著行錢看守著。俺和你帶了孩兒,上朝取應去,得一官半職,改換家門,可不好也!(旦兒云)既如,便當收拾行李,隨你同去則個。(正末云)大嫂,俺祖上信佛,俺父親偏不信佛,到今日都有報應也!(唱)

  【仙呂】【賞花時】積善存仁爲第一,暗室虧天地和。則俺這家豪富是祖先積,只爲他施仁布德,則要博一個孝子和賢妻。

  【么篇】可不道湛湛青天不可欺,舉意之前悔遲。空內有神祗,(帶云)俺父親呵!(唱)不合興心拆毀,今日個客路裏怨他誰!(同下)

  (外扮陳德甫上,詩云)耕牛無宿科,倉鼠有餘糧。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小可姓陳,雙名德甫,乃本曹州曹南人氏。幼年間攻習詩書,頗親文墨,不幸母雙亡,家道艱難,因此將儒業廢棄,與人家做個館先生,度其日月。此處有一個是賈老員外,有萬家財,鴉飛不過的田産物業,油磨坊,解典庫,金珠翠,綾羅緞目占,不知其數。他是個巨富的財主。裏可也無人,一了他一貧如洗,專與人家挑土築牆,泥托坯,擔水運漿,做坌工生活,常是吃了早起的,那晚夕的,人都叫他做窮賈兒。也不知他福分生在裏,這幾年間暴富起來,做下潑天也似家私。只是員外雖然做個財主,爭奈一文也不使,半文也不用。人的東西恨不得擘手奪將來,自己的東西舍不的與;若與人呵,就心疼殺了也。小可今日正在他家坐,這館也不是教學的館,無過在他解典庫裏上些帳。那員外空有家私,寸男尺女皆無。數次家常與小說:“街市上但遇著賣的或男或女,尋一個來與我口兒喂眼。”小可已曾吩咐了店小二,著他打聽著,有呵便報我知道。今日無甚事,到解典庫中看看去。下)(淨扮店小二上,詩云)酒店門前三尺布,人來人圖主顧,做下好酒一百缸,倒有九十九缸似頭醋。家店小二的便是。俺這酒店是賈員外的。他家有個館先生,叫做陳德甫。三五日來算一遭帳。今日下這般大雪,我做了一缸新酒,不供養過不敢賣,待供養上三杯酒。(做供酒科,云)招財利市土地,俺灑一缸勝似一缸。俺將這酒簾兒挂上,看有甚麽人?(正末周榮祖領旦兒、俫兒上,云)小生周榮祖,親的三口兒家屬,渾家張氏,孩兒長壽。自應舉去,命運未通,功名不遂。這也罷了!豈知到的家來,事不如意,連我祖遺家財,埋在牆下的,都被人盜。從此衣食艱難,只得領了三口兒去洛陽探親,圖救濟。偏生這等時運,不遇而回。正值暮冬天道,著連日大雪,這途路上好苦楚也呵!(旦兒云)秀才,這等大風大雪,俺每行動些兒。(俫兒云)爹爹,餓殺我也。(正末唱)

  【正宮】【瑞正好】赤緊的路難通,俺可也家在?休道是乾坤老山也頭白。四野凍雲垂,萬里冰蓋,肯分的俺三口兒離鄉外。

  (帶云)大嫂,你看大雪也。(唱)

  【滾繡球】是誰人碾瓊瑤往下篩?是誰人剪冰迷眼界?恰便似玉琢成六街承三陌,恰便似粉妝就閣樓台。(帶云)似這雪呵,(唱)便有那韓退之藍關冷怎當?便有那孟浩然驢背上也跌下來,(帶云)似雪呵,(唱)便有那剡溪中禁回他子猷訪戴,則俺這口兒兀的不凍倒塵埃?(做寒戰科,帶云)勿、勿、!(唱)眼見的一家受盡千般苦,可甚麽十謁朱門九開,委實難捱。

  (旦兒云)秀才,似這般風又大,雪又緊,俺且去裏避一避,可也好也。(正末云)大嫂,俺到那酒務裏避雪去來。(做見科,云)哥哥支揖。(店小二云)家裏坐吃酒去。秀才,你那裏人氏?(正末云)哥哥,那得那錢來買酒吃!小生是個窮秀才,三口兒探親來,不想遇著一天大雪,身上無衣,肚裏無食,一的來這裏避一避兒。哥哥,怎生可憐見咱?(店小二)那一個頂著房子走哩〉你們且進來避一避兒。(正做同進科,云)大嫂,你看這雪越下的緊了也.(唱)

  【倘秀才】餓的我肚裏饑失魂喪魄,凍的我身冷無顔落色。這雪呵,偏向俺窮漢身邊亂灑來.(帶)大嫂(唱)你看雪深埋腳面,風緊透人懷,我忙將孩兒的手揣。

  (店小二做歎科,云)你看這三口兒,身上無衣,裏無食;偌大的風雪,到俺店肆中避避。哪里不是福處?家裏來,家裏來。我見這個人身上單寒,我晨間供養的利市酒三蠱兒,我與那秀才蠱吃。兀那才,俺與你蠱酒吃。(正末云)哥哥,我那裏得那錢來買酒吃?(店小二云)俺不要你錢鈔。我見你身上寒,與你蠱酒吃。(正末云)哥哥說不要小生錢,則等與我蠱酒吃,多謝了哥哥。(做吃酒科,云)好酒。(唱)

  【滾繡球】見哥哥酒斟著磁盞台,香濃也勝琥,哥哥也你莫不道小人現錢多賣,問甚麽新醉茅柴。帶云)這酒呵,(唱)賽中山宿醞開,笑蘭陵高價擡,枉了喚做那鳳城春色,(帶云)我飲一杯呵,(唱)恰似重添上一件錦胎。(帶云)這雪呵,(唱)似千團柳隨風舞,(帶云)我恰才咽下這杯酒去呵,(唱)可又兩朵桃花上臉來,便覺的和氣開懷。

  (旦兒云)秀才,恰才誰與你酒吃來?(正末云)是賣酒的哥哥,見我身上單寒,可憐見我,與我了蠱酒.(旦兒云)我這一會兒身上寒冷不過,你怎生問那賣的討一蠱酒兒也我吃,可也好也.(正末云)大嫂,羞答答,教我怎生問他討酒吃?(做對店小二揖科,云)哥,我那渾家問我那裏吃酒來,我便道:“賣酒的哥見我身上單寒,與了我一蠱酒兒吃。”他便道:“我上冷不過,怎生再討得半蠱酒兒吃,可也好也。”店小二云)你娘子也要蠱酒吃,來、來、來,俺舍這酒兒與你娘子吃罷。(正末云)多謝了哥哥。大嫂,討了一蠱酒來,你吃,你吃。(俫兒云)爹爹,我也吃一蠱。

  (正末云)兒也,你著我怎生問他討那?(又做揖科,)哥哥,我那孩兒道:“爹爹,你那裏得這酒與奶奶來?”我便道:“那賣酒的哥哥又與了我一蠱兒吃。”那孩兒便道:“怎生再討的一蠱兒我吃,可也好也。”店小二云)這等,你一發搬在俺家中住罷。(正末云)哥,那裏不是積福處!(店小二云)來、來、來,俺與你這一蠱兒酒。(正末云)多謝了哥哥。孩兒,你、你吃。(店小二云)比及你這等貧呵,把這小的兒了人家可不好?(正末云)我怕不肯!但未知我那渾心裏何如?(店小二云)你和你那娘子商量去.(正末)大嫂,恰才那賣酒的哥哥道:“似你這等饑寒,將那孩兒與了人可不好?(旦兒云)若與了人,倒也強凍餓死了。只要那一份人家養的活,便與他去罷.正末做見店小二,云)哥哥,俺渾家肯把這個小的了人家也。(店小二云)秀才,你真個要與人?(正云)是,與了人罷。(店小二云)我這裏有個財主要,如今領你去。(正末云)他家裏有兒子麽?(店小二)他家兒女並沒一個兒哩。(正末唱)

  【倘秀才】賣與個有兒女的是孩兒命衰,賣與無子嗣的是孩兒大采,撞著個有道理的爹娘是孩兒福來。(帶云)哥哥,(唱)你救孩兒一身苦,強似把僧齋,越顯的你個哥哥敬客。

  (店小二云)既是這等,你兩口兒則在這裏,我叫買孩兒的人來。(做向古門叫科,云)陳先生在家?(陳德甫上,云)店小二,你喚我做甚麽?(店小二)你前日吩咐我的事,如今有個秀才,要賣他小的,看去。(陳德甫云)在那裏?(店小二云)則這個便是。陳德甫做看科,云)是一個有福的孩兒也。(正末云)生支揖。(陳德甫云)君子恕罪.敢問秀才那裏人氏?甚名誰?因何就肯賣了這孩兒?(正末云)小生曹州氏,姓周名榮祖,字伯成。因家業凋零,無錢使用,自己親兒情願過房與人爲兒。先生,你可作成小生。(陳德甫云)兀那君子,我不要這孩兒。這裏有個老員外,他寸男尺女皆無,若是要了你這孩兒,他潑天也似家緣家計,久後就是你這孩兒的。你跟將來。(正末云)不知在那裏住?我跟將哥哥去.(攜旦同俫兒下)(店小二云)他三口兒跟的陳先生去了也。我收拾了鋪面,也到員外家看看去。(下)

  (賈仁同卜兒上,云)兀的不富貴殺我也。常言道:人有七貧八富”,信有之也。自家賈老員外的便是。裏也無人。自從與那一分人家打牆,刨出一石槽金來,那主人也不知道,都被我悄悄的搬運家來,蓋這房廊、屋舍、解典庫、粉房、磨房、油房、酒房,的生意都如水也似的長將起來.我如今旱路上有田,路上有船,人頭上有錢,那一個敢叫我做窮賈兒?以員外呼之。但是一件,自從有這家私,娶的個家也有好幾年了,爭奈寸男尺女皆無,空有那鴉不過的田産,教把那一個承領?(做歎科,云)我平間一文也不使,半文也不用,我可不知怎生來這麽吝苦克?若有人問我要一貫鈔呵,哎呀,就如同挑一條筋相似。如今又有一等人叫我做慳賈兒,這也必題起。我這解典庫裏有一個門館先生,叫做陳德,他替我家收錢舉債。我數番家吩咐他,或兒或女一個來,與我兩口兒喂眼。(卜兒云)員外,你既吩了他,必然訪得來也。(賈仁云)今日下著偌大的雪,氣有些寒冷。下次小的每,少少的釃些熱酒兒來,撕只水雞腿兒來,我與婆婆吃一蠱波。(陳德甫同末、旦兒、俫兒上,云)秀才,你且在門首等著,先過去與員外說知。(做見科,賈仁云)陳德甫,我番家吩咐你,教你尋一個小的,怎這般不會幹事?陳德甫云)員外,且喜有一個小的哩。(賈仁云)在那裏?(陳德甫云)現在門首。(賈仁云)他是個甚人?(陳德甫云)他是個窮秀才。(賈仁云)秀才便罷,甚麽窮秀才!(陳德甫云)這個員外,有那個富的賣兒女那!(賈仁云)你教他過來我看。(陳德甫出,)兀那秀才,你過去把體面見員外者。(正末做揖科,)先生,你須是多與我些錢鈔。(陳德甫云)你要的多少?這事都在我身上。(正末云)大嫂,你看著孩,我見員外去也。(做入科,云)員外支揖。(賈仁)兀那秀才,你那裏人氏?姓甚名誰?(正末云)小生州人氏,姓周名榮祖,字伯成。(賈仁云)住了。我個眼裏偏生見不的這窮廝。陳德甫,你且著他靠後,餓蝨子滿屋飛哩。(陳德甫云)秀才,你依著員外後些。他那有錢的是這等性兒。(正末做出科,云)嫂,俺這窮的好不氣長也(賈仁云)陳德甫,咱要買這小的,也索要立一紙文書。(陳德甫云)你打個稿。(賈仁云)我說與你寫:立文書人周秀才,因爲無使用,口食不敷,難以度日,情願將自己親兒某人,幾歲,賣與財主賈老員外爲兒。(陳德甫云)誰不知有錢,只要員外勾了,又要那“財主”兩字做甚?(賈仁云)陳德甫,是你擡舉我哩,我不是財主,道叫我窮漢?(陳德甫云)是、是、是,財主,財主。賈仁云)那文書後頭寫道:當日三面言定,付價多少。約之後,兩家不許反悔。若有反悔之人,罰寶鈔一貫與不悔之人使用。恐後無憑,立此文書,永遠爲。(陳德甫云)是了,反悔之人罰寶鈔一千貫。他這錢可是多少?(賈仁云)這個你莫要管我,我是個財,他要的多少,我指甲裏彈出來的,他可也吃不了。陳德甫云)是、是、是,我與那秀才說去。(做出科,)秀才,員外著你立一紙文書哩。(正末云)哥哥,怎生寫那?(陳德甫云)他與你個稿兒:今有過路周才,因爲無錢使用,半自己親和,年方幾歲,情願與財主賈老員外爲兒。(正末云)先生,這財主兩字不消的上文書。(陳德甫云)他要這樣寫,你就寫了。(正末云)便依著寫。(陳德甫云)這文書不打緊,一件要緊,他說後面寫著:如有反悔之人,罰寶鈔千貫與不反悔之人。(正末云)先生,那反悔的罰寶一千貫,我這正錢可是多少?(陳德甫云)知他是多?秀才,你則放心,恰才他也曾說來,他說我是個富的財主,要的多少,他指甲裏彈出來的,著你吃了哩。(正末云)先生說的是,將紙筆來。(旦兒云)才,咱這恩養錢可曾議定多少?你且慢寫著.(正末)大嫂,恰才先生不說來,他是個巨富的財主,他指甲裏彈出來的,俺每也吃不了,則管裏問他多少的?(唱)

  【滾繡球】我這裏急急的研了墨濃,便待要輕的下了筆劃。(俫兒云)爹爹,你寫甚麽哩?(正末)我兒也,我寫的是借錢的文書。(俫兒云)你說那一個的?(正末云)兒也,我寫了可與你說。(俫云)我知道了也。你在那酒店裏商量,你敢要賣了也!(正末云)呀!兒也,這是我不得已委實無奈,俫兒做哭科,云)可知道無奈。則是活便一處活,便一處死,怎下的賣了我也!(正末哭云)呀!兒也,著俺子父的情呀,(唱)可著我班管難擡。這孩兒情乖,是他娘腸肚摘下來。今日將俺這子父情可都撇九霄雲外,則俺這三口兒生扢紮兩處分開。(旦兒)怎下的撇了我這親兒,兀的不痛殺我也!(正末哭)做娘的傷心慘慘刀剜腹,做爹的滴血簌簌淚滿腮,便似郭巨般活把兒埋。

  (做寫科,云)這文書寫就了也。(陳德甫云)周秀,你休煩惱。我將這文書與員外看去。(做入科,)員外,他寫了文書也。你看。(賈仁云)將來我看:今有立文書人周秀才,因爲無錢使用,只食不敷,以度日,情願將自己親兒長壽,年七歲,賣與財主老員外爲兒。”寫的好,寫的好。陳德甫,你則叫小的過來,我看看咱。(陳德甫云)我領過那孩兒來員外看。(見正末云)秀才,員外要看你那孩兒哩。正末云)兒也,你如今過去,他問你姓甚麽,你說我賈。(俫兒云)我姓周。(正末云)姓賈。(俫兒云)便殺我也則姓周。(正末哭科,云)兒也!(陳德甫)我領這孩兒過去。員外,你看好個孩兒也。(賈云)這小的是好一個孩兒也。我的兒也,你今日到家裏,那街上的人問你姓甚麽,你便道我姓賈。俫兒云)我姓周。(賈仁云)姓賈。(俫兒云)我周。(做打科,云)這弟子孩兒養殺也不堅,婆婆,問他。(卜兒云)好兒也,明日與你做花花襖子穿。人問你姓甚麽,你道我姓賈。(俫兒云)便大紅袍我穿,我也則姓周。(卜兒打科,云)這弟子孩兒養也不堅。(陳德甫云)他父母不曾去哩,可怎麽便下打他?(俫兒叫科,云)爹爹,他每打殺我也!(正做聽科,云)我那兒怎生這等叫?他可敢打俺孩兒!(唱)

  【倘秀才】俺兒也差著一個字千般的見責,云)那員外好狠也!(唱)那員外伸著五個指十分的便,打的他連耳通紅半壁腮。說又不敢高聲語,哭又敢放聲來,他則是偷將那淚揩。

  (做叫科,云)陳先生,陳先生,早打發俺每去波。陳德甫出見,云)是,我著員外打發你去。(正末云)生,天色漸晚,誤了俺途程也。(陳德甫入見科,)員外,且喜,且喜,有了兒也。(賈仁云)陳德甫,秀才去了麽?改日請你吃茶。(陳德甫云)哎呀,他麽肯去?員外還不曾與他恩養錢哩。(賈仁云)甚麽養錢?隨他與我些便罷。(陳德甫云)這個員外,他無錢才賣這個小的,怎麽倒要他恩養錢那?(賈仁云)德甫,你好沒分曉!他因爲無飯的養活兒子,才賣我。如今要在我家吃飯,我不問他要恩養錢,他倒我要恩養錢?(陳德甫云)好說。他也辛辛苦苦養這的,與了員外爲兒,專等員外與他些恩養錢,做盤回家去也。(賈仁云)陳德甫,他若不肯,便是反悔人,你將這小的還他去,教他罰一千貫寶鈔來瓦解。陳德甫云)怎麽倒與你一千貫鈔?員外,你則與他些養錢去。(賈仁云)陳德甫,那秀才敢不要,都是你鬼?(陳德甫云)怎麽是我搗鬼?(賈仁云)陳德甫,看的面皮,待我與他些。下次小的每天庫。(陳德甫)好了。員外開庫哩。周秀才,你這一場富貴不小。(賈仁云)拿來。你兜著,你兜著。(陳德甫云)我著。與他多少?(賈仁云)與他一貫鈔。(陳德甫云)這等一個孩兒,怎麽與他一貫鈔?忒少。(賈仁云)貫鈔上面有許多的寶字,你休看的輕了。你便不打,我便似挑我一條筋哩!倒是挑我一條筋也熬了,打發出這一貫鈔,更覺艱難。你則與他去,他是個書的人,他有個要不要也不見的。(陳德甫云)我便著你,且拿與他去。(做出見科,云)秀才你休慌,排茶飯哩。這個是員外打發你的一貫鈔。(旦兒云)幾盆兒水洗的孩兒偌大,可怎生與我一貫鈔!便買泥娃娃兒,也買不的。(正末云)想我這孩兒呀,唱)

  【滾繡球】也曾有三年乳十月胎,似珍珠掌上;甚工夫養得他偌大,須不是半路裏拾的嬰孩.(做科,唱)我雖是窮秀才,他覰人忒小哉!那些個公平賣,量這一貫鈔值甚錢財!(帶云)員外,你的意思也猜著你了。(陳德甫云)你猜著甚的?(正末唱)他我貪他香餌終吞釣,我則道留下青山怕沒柴,拚的搠筆巡街。

  (旦兒云)還了我孩兒,我們去罷。(陳德甫云)你慢些,我見員外去。(正末云)天色晚也,休鬥小生。(陳德甫入科,云)員外,還你這鈔。(賈仁云)陳甫,我說他不要麽。(陳德甫云)他嫌少,他說買泥娃娃兒也買不的。(賈仁云)那泥娃娃兒會吃飯?(陳德甫云)不是這等說,那個養兒女的算飯錢?(賈仁云)陳德甫,也著你做人哩.常言道:“有錢買張口貨”。因他養活不過,方才賣與人。我不要還飯錢也夠了,倒要我的寶鈔?我想來,都是你背裏調唆他。我則問你怎麽與他鈔來?(陳德甫云)我:“員外與你鈔。”(賈仁云)可知他不要哩,你輕看這鈔了。我教與你,你把這鈔高高的擡著,道:“兀窮秀才,賈老員外與你寶鈔一貫。”(陳德甫云)擡高殺,也則是一貫鈔。員外,你則快些打發他去罷。賈仁云)罷、罷、罷!小的每開庫,再拿一貫鈔來與。(做與鈔科)(陳德甫云)員外,你問他買甚麽東西,一貫一貫添。(賈仁云)我則是兩貫,再也沒的添。(陳德甫云)我且拿與他去。(做出見科,云)秀才,放心,員外安排茶飯哩。秀才,那頭裏是一貫鈔,今又添你一貫鈔。(正末云)先生,可怎生只與我兩,我幾盆兒水洗的孩兒偌大,先生休鬥小生耍.(陳甫云)嗨!這都是領來的不是了!我再見員外去。(做科,云)員外,他不肯。(賈仁云)不要閑說,白紙寫著黑字兒哩:“若有反悔之人,罰寶鈔一千貫與悔之人使用。”這便是他反悔,你著他拿一千貫鈔。(陳德甫云)他有一千貫時,可便不賣這小的!(賈仁云)哦!陳德甫,你是有錢的!你買麽?快領了,著他罰一千貫鈔來與我。(陳德甫云)員外,你添不添?(賈仁云)不添。(陳德甫云)你真個不添?(賈云)真個不添。(陳德甫云)員外,你又不肯添,那才又不肯去,教我中間做人也難。便好道“君子成之美,不成人之惡。”罷、罷、罷!員外,我在你家個月,該與我兩貫飯錢,我如今問員外支過,湊著這兩貫,共成四貫,打發那秀才回去.(賈仁云)哦!支你的飯錢湊上四貫錢,打發那窮秀才去,這小的是我的。陳德甫,你原來是個好人。可則一件,你文簿上寫的明白,道陳德甫先借過兩個月飯錢,計貫。(陳德甫云)我寫的明白了。(做出見科,云)來、、來,秀才,你可休怪。員外是個慳吝苦克的人,說一貫也不添。我問他支過兩月的館錢,湊成四貫,送與秀才。這的是我替他出了兩貫哩。秀才休怪。正末云)這等,可不難爲了你?(陳德甫云)秀才,你後則休忘了我陳德甫。(正末云)賈員外則與我兩貫,這兩貫是先生替他出的。這等呵,倒是齎發了小也。(唱)

  【倘秀才】如今這有錢的度量呵,做不的三江那四海,便受用呵,多不到十年五載,我罵你個勒窮民狠員外。或是有人家典緞匹,或是有人家當鐶,你則待加一倍放解。

  (賈仁做出瞧科,云)這窮廝還不去哩!(正末唱)

  【賽鴻秋】快離了他這公孫弘東閣門木呈外,旦兒云)秀才,俺今日撇下了孩兒,不知何日再得相也?(正末云)大嫂,去罷。(唱)再休想漢孔隔北海尊待。(陳德甫云)秀才,這兩貫鈔是我與你的.(正云)先生此恩,異日必當重報。(唱)多謝你範堯夫付舟中麥,(帶云)那員外呵,(唱)怎不學龐居士豫來生債?(賈仁做揪住,怒科,云)這廝罵我,好無也。(正末唱)他、他、他,則待掐破我三思台,(賈做推正末科,云)你這窮弟子孩兒,還不走哩。(正唱)他、他、他,可便攧破我天靈蓋,(賈仁云)次小的每,呼狗來咬這窮弟子孩兒。(正末做怕科,)大嫂,我與你去罷。(唱)走、走、走,早跳出了孫臏這一座連環寨。

  (陳德甫云)秀才休怪,你慢慢的去,休和他一般識。(旦兒云)秀才,俺行動些兒波。(正末唱)

  【隨煞】別人家便當的一周年下架容贖解,(帶)這員外呵,(唱)他巴到那五個月還錢本利該。納利從頭兒再取索,還了錢文書上廝混賴。似這等無義愚濁的卻有財,偏著俺的德行聰明的嚼齏菜。八個字窮通怎的排,則除非天打算日頭兒輪到來。背疔瘡是你這富漢的災,禁口傷寒著你這有錢的害。一日賊打劫火燒了您院宅,有一日人連累抄沒了舊債.恁時節合著鍋無錢買米些,忍饑餓街頭做乞丐,才是你家破人亡見天敗.(賈仁云)你這窮弟子孩兒,不走哩。(正末云)員外,(唱)你還這等苦克瞞心罵來,直待要犯了法遭了刑你可便恁時節改。(同旦下)

  (賈仁云)陳德甫,那廝去了也。他去則去,敢有怪我?(陳德甫云)可知哩。(賈仁云)陳德甫,生受。本待要安排一杯酒致謝,我可也忙,不得工夫。堂中盒子裏有一個燒餅,送與你吃茶罷。(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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