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折
(魏齊領卒子上，云)某魏齊是也。遣須賈大夫入爲使，不想齊王就放長兄魏申還于本國，又有回聘禮，此皆是須賈大夫之功也。今日他在宅中安排酒，請某赴宴，想爲賞雪而設。已曾分付左右，輛起車，往須賈大夫宅中走一遭去。(下)(須賈引祗從，云)小官須賈，自從使齊還國，主公大喜，優禮厚，止有範雎一事，還不曾說明。今日就家中略備桌，專請丞相一人，要究范雎受齊宴賞之私，是何故。早間已令人請下，未見到來。時遇暮冬天道，紛揚揚下著國家祥瑞。天色寒冷，一壁廂備下熱酒候。左右，門首覰者，等丞相來時，報復我知道。祗從云)理會的。(魏齊領卒子上，詩云)紫閣黃扉相開，安危須仗出群材。車聲何事轔轔動，專爲華筵雪來。此間正是須賈大夫私宅門首。令人，報復去，某家來了也。(祗從做報，須賈慌接科，云)須賈有德能，敢勞老相國屈高就下也。(魏齊云)多承大夫意，老夫來遲休怪。(須賈云)不敢。令人，一面吹，擡上果桌來者。(祗從做擡果桌，須賈遞酒科，)將酒來，老相國請滿飲此杯。(魏齊云)大夫此一出使，保的長兄還國，皆是大夫之力也。(須賈云)豈須賈之能，全仗主公的洪福，老相國的餘威，何挂齒？今日雪中，荷蒙台駕降臨，須賈不勝榮感。有一事，要稟知老相國，未敢擅便。(魏齊云)大夫何事，但說不妨。(須賈云)非是須賈饒舌，實爲國利害，不得不言。前者須賈不才，出使齊國，所舉雎同去。事畢將回，須賈因辭齊大夫鄒衍于驛亭中，值鄒衍奉其主齊君之命，以牛酒筵宴款待範雎，宴又贈黃金千兩。其時范雎看見須賈到來，遂辭金不。我想此人必以魏之陰事告齊，故得其賞。不然何致此？須賈一向懷疑，未敢遽發。但此事關係非小，日難得老相國降臨，乞差人召來與須賈面對，審問個明白。(魏齊云)大夫不說，某豈得知!便著人喚範雎來者。(卒子云)范雎安在？(正末云)小生范雎也。自陪須賈大夫入齊爲使，保的公子還于本國，歎科，云)也不見一些功勞在那裏，豈不是時也、命？今日冬天臘月十二，乃是小生賤降之日，太學中輩書生請小生飲一杯兒酒。恰才正飲之間，有一書說起太公事來，俺想他遇不著那文王呵，(唱)
【南呂】【一枝花】這其間尚兀自垂釣在渭水，獨坐在磻溪上。至如我有才如呂望，也則怕無福便遇文王。暗自斟量，天生下窮酸相，幾時行通利？憑著咱鼓舌搖唇，立取他封侯拜將。
【梁州第七】但只問魏公子因何釋放，全仗著一個遊說齊邦？怎生這功勞不在咱頭上？幾曾沾一兒賞賜，壯半米兒行裝？可著俺越多伎倆，越受淒。枉誤了十載文章，幹捱了半世風霜。他、他、他，肯念陋巷間一瓢的書生，是、是、是，我願則願那堂中八府的宰相，來、來、來，他每都不著我見那宮內萬歲的君王。這天氣，怎當？白茫茫冰連江海千丈。徒步去，將何往？早則是冒雪冰寒凍欲僵，便是咱衣錦還鄉!
(做見祗從科，云)請小生有何事幹？(祗從云)範生，你在那裏來？俺大夫安排筵宴管待丞相哩，教請你，快行動些。(正末云)原來是大夫教你請我？(唱)
【隔尾】你那裏葡萄酒設銷金帳，羅綺筵開白堂。聞知道魏相國親身到宅上。(做徘徊科，云)既請丞相赴宴，怎又請我？(唱)故意把寒儒廝獎，顯他寬洪海量。(云)哦，我知道了也。(唱)多應是須高情，將我這範雎來講。
(做見科)(須賈云)範雎，你在那裏來？(正末云)日是小生賤降之日，太學中一輩的書生，請小生飲杯酒。聽得大人呼喚，小生不敢稽遲，一徑造此。須賈云)哦，原來今日是你生日。祗從人，與我掃一乾淨田地，請先生去了衣服者。(正末云)老丞相在，小生怎敢去衣服？則這般呵好。(須賈云)還請去衣服。(正末云)我猜著了也。(唱)
【牧羊關】敢怕吃那細索面，醒酒湯，便是油水瀽汙也何妨？今日個爲公子設佳筵，怎倒與小生賤降。(魏齊云)範雎，恭敬不如從命也.(正末做脫服科)(須賈云)將問事來。(祗從做丟下問事)(正末慌科，云)酒席上怎麽用這東西？(唱)只見一條沈索當前面，兩束粗荊棍在邊廂。那裏有這般樣稀奇？大夫也，強將來做薦壽觴。
(須賈云)範雎，你知罪麽？(正末云)小生不知罪。須賈云)今日個請老相國在此，和你講明一句話。當同使于齊，齊君牛酒金帛，獨獨管待你,是何緣故？可對老相國實說。(正末云)老丞相在上，當初隨大入齊爲使，見了齊君，小生一席話間，使齊君大喜，放俺公子還國。這的是小生之功，怎做得小生之？(須賈云)範雎，你不以吾國陰事告齊，焉得有此待？你如何不肯實說？(魏齊云)這匹夫不打不招。須賈云)祗從人，與我打著者!一杖子與他增添一歲。祗從做打科)(正末唱)
【隔尾】正是那耕牛爲主遭鞭杖，啞婦傾杯反殃，災禍臨身自天降。我吃了這一場棍棒，天那!的是爲國於家落來的賞。
(須責云)左右將酒來。老相國，常言道“酒肉攤吃，王條依正行”。今日筵上飲酒的自飲酒，他受的自受刑，正所謂情法兩盡。請老相國滿飲一杯。正末云)大夫，這數九的天道，去了衣服，不凍殺小也？(須賈云)你這等人，不凍死了要他怎的.(正末)
【牧羊關】淚雹子腮邊落，血冬淩滿脊梁，凍剝雪上加霜。則被你餓掉了三魂，敲翻了五臟。帶連皮顫，徹髓透心涼。似這等勘范叔森羅殿，抵多凍蘇秦冰雪堂。
(須賈云)左右將酒來。(祗從云)酒到。(須賈做酒科，云)老相國請滿飲一杯，少遮寒色.(正末云)夫，你打了小生一日也，有甚麽茶飯與小生些兒？(須賈云)你餓了麽?據禮不當與你吃,我怎肯做的坐兒不覺立兒饑”？祗從人那裏？將的他那茶飯來。祗從做拿砌末放下科)(須賈云)祗從人，你著他自己開食用波。(正末做開看科，云)這的是喂頭口的草，怎生與小生吃？(須賈云)你道是喂頭口的草料與吃？匹夫，我保你同入齊爲使，你以陰事告齊，受金帛牛酒，你與頭口何別?豈不是背槽抛糞?你吃了，一根草與你添一千歲壽。若不吃呵，祗從人，將棒子打著者!(祗從做打科)(正末唱)
【紅芍藥】哎呀，一輪紅日爲誰藏，地老天荒。則見半空中瑞雪亂飛揚，一剗顛狂。則恁這待佳賓會上，端的個華堂別的風光。放下那一盤家剉草半黃，拌上些粗糠。
(須賈云)你這等人只該與你這樣東西吃。(正末)
【菩薩梁州】則我這綿囤也似衣裳，坐不的紅也那土坑。吃黃齏的肚腸，(帶云)擡了者。(唱)吃不的這法酒肥羊。則我這三般地獄怎生當？無情雪無情棒。似吃著無心草，死熬這掩情況。打得我綻皮開內外傷，眼見的不久身亡。
(正末做死科)(魏齊云)那範雎打的如何？(卒子)打死了也。(魏齊云)大夫，這酒也飲的勾了。(須做醉科)(魏齊云)哦，大夫醉了也。等他醒來時，我自回去也。左右，將坐車來，還府中去。(詩云)人已沈醉，老夫歸去來。軒車還相府，燈火出天街。下)(須賈做醒科，云)丞相爺安在？(祗從云)适才回了也。(須賈云)他回去了？敢是怕我貽累他哩。左，揣那匹夫過來。(祗從云)範雎已打死了也。(須云)哦，他死了？休道打殺一個,打殺了十個也無事。從人，與我將他撇在後面廁坑裏，明日將糞車載出。不是這等，也警不的後人。只爲范雎不忠於國，孝于家，小官平生一世，偏怪這等無恩無義的人。詩云)非我不心慈，王法本無私。夫人必自侮，然後侮之。(下)(祗從做擡正末撇下科，云)將範雎丟在坑中也。咱等伏侍這一日，天氣寒冷，各自回家吃酒去，待明早回話便了。(下)(正末做醒科，唱)
【隔尾】哎呀，我幾曾醉眠繡被流蘇帳，莫不夢斷茅廬映雪窗？長歎罷剛將眼睜放，我看了這廂，又覰了那廂。天也，原來我這七尺身軀在那廁坑裏。
(叫疼科，云)範雎，你好苦也!大夫，你好狠也!便打死我也罷了，怎麽丟在廁坑裏？這穢氣教我如當得!且待我慢慢的掙扎起來，只索逃我這性命去。外扮院公沖上，云)自家須賈大夫家一個院公是也。日俺主人擺設筵宴，管待那魏齊丞相，整整吃了一的酒。如今天色晚了也，我點起燈來，家前院後執去咱。(做撞見，正末慌科)(院公云)是甚麽人在這走動？(正末做躲科)(唱)
【牧羊關】待走來如何走？待藏來怎地藏？沒的偏和他打個頭撞。(院公云)我舉起這燈來試看咱。道是誰，原來是範雎。你看一身穢汙，你也少吃一波。(正末唱)我幾曾吃美酒羊羔，剛剛是吃了會胡亂棒。(院公云)你既不醉呵，怎生渾身都是穢汙？正末唱)則被這糞沾濕我兩鬢角，尿浸透我一胸膛。院公云)你站開些，這臭氣當不得。(正末唱)你聞不我這穢氣渾身臭，院公也，我幾吃那開埕十裏香。
(院公云)你原來不曾吃酒，可怎生這個模樣?(正做跪科，云)院公可憐見，你救我咱。我同大夫入爲使，見了齊王，一席話間，齊王大喜，便將公子申釋放還國。齊王命中大夫鄒衍在驛亭中賜牛酒管小生，又賜黃金千兩，我並不曾受，這是大夫親見。今歸本國，安排筵宴請魏齊丞相飲酒，說我以陰告齊，將我三推六問，吊拷繃扒，打死了我，丟在糞坑中，倒虧這穢氣熏活了。望院公怎生救我出去，恩異日必當重報。(院公云)嗨，好可憐人也。這裏無人，你跟我將來，打些水淋的你身上乾淨，脫了那穢汙衣服。這寒冷天道，不凍殺了你來。我有穿舊綿衣服，待我取來與你穿。(做取砌末科上，云)穿了這衣服，還有五兩碎銀子，與你將息去。我如開了後角門，放你出去。你休在這裏，不問他州外，逃你的性命。你久已後若得志呵，只休忘了我的念。(正末做拜科，云)院公，你是我重生的父母，養的爺娘。小生也不往他處，唯有秦國最強，可以仇，就此告辭去也。(唱)
【黃鍾尾】我便似伍員去楚心猶壯，孫臏投齊怎降？謝恩人肯主張，放咱去入咸陽。仗英雄顯志，見秦君說勾當。管穰侯立辭相，不荒唐有承望，云)院公，不是我範雎說口，想報冤之期，可也不遠。唱)你則待的到蟄龍一聲雷震響。(下)
(院公云)早是他遇著我哩，若撞見別人，可怎了？若是死了這樣有才學的人，豈不可惜？等主人問，我只說在糞車裏已將他送出城外去了，料想不來他。正是天上人間，方便第一。莫待他年，才想今。(下)
(須賈引祗從、院公上,詩云)齊邦爲使有風塵,今驅車又入秦.人道此中狼虎地,可能容易出關門？小須賈，此來爲秦國新拜一相，乃是張祿，遣人遍告國，各以中大夫入秦慶賀。小官到此好幾日了，爭各國使臣也還有未到的，那張祿丞相不肯放參。時冬寒天道，風雪大作，少不得要往相府前去伺候。公，你在客館中整頓下茶飯，我等雪慢呵乘車而回。(院公云)理會的。(院公下)(須賈做行科，云)雪的緊，祗從人，且半這車兒向人家房檐下略避一會，雪慢時再行也。(正末上，云)小官範雎是也，入秦來，改名張祿，代穰侯爲相。曾遣人遍告六國，各中大夫前來稱賀。那須賈到此已幾日了，我如今卸冠帶，仍舊打扮布衣，到客館中看須賈去，看他可認得我麽？想我範雎若不受那苦楚，幾時得這崢嶸迹也呵!(唱)
【正宮】【端正好】未亨通，遭窮困，身居在屋寒門。兩輪日月消磨盡，不覺的添霜鬢。
【滾繡球】人道是文章好濟貧，偏我被儒冠誤身，到今日越無求進，我本待學儒人倒不如人。昨周，今日秦，(帶云)似這般途路難逢呵，(唱)可著有家難奔，恰便似斷蓬般移轉無根。道不得個地無柏非爲貴，腹隱詩書未是貧，則著我何處飄淪？
(正末做窺望)(須賈見科，云)奇怪，大雪中走將這個人，好似範雎也。待道是呵，我當初打殺他了，怎生得個範雎來？待道不是呵，你看那身分兒好生似。且休問他是不是，待我喚一聲：范雎，範雎，前來，我和你說話咱。(正末云)誰喚範雎哩？(唱)
【叨叨令】我聽的他兩三番叫咱往前進，猛可扭回身行至車兒近。我這裏忙掠開淚眼將他認,(須云)是我喚你哩。(正末唱)我這裏覰絕時倒把身軀。(正末做怕科)(須賈云)範雎，你見了小官，這般做甚麽那？(正末唱)大夫也，你莫不又待打我也波，你莫不又待打我也波哥，唬的我兢兢戰戰忙逃奔。
(須賈云)範雎少待，一別許久，正要和你講話，故如此驚恐？先生固無恙乎？(正末唱)
【滾繡球】大夫也，想著你折磨我那一場，我了你那一頓，你打到我有二三百棍。(須賈云)你且題舊話，則問先生何以到此？(正末唱)自從我逃災魏國夷門，(須賈云)原來先生西入秦邦，有幾時？(正末唱)到今日經兩冬，過一春，睡夢裏不曾得安穩。(須賈云)你也曾思量小官麽？(正末唱)想著那雪堆兒裏將我棍棒臨身，(須賈云)你這般慌做甚？(正末唱)但題著你名姓先驚了膽。夢見你儀容，帶云)兀的是須賈大夫來也。(唱)哎呀，可又早唬了，有甚精神？
(須賈云)小官今日見先生，觀其氣色，比往日大同，想必崢嶸得意於此？(正末云)大夫休說小生吃，且看小生穿的。(唱)
【倘秀才】你看我這巾幘舊、雪冰透我腦門，衫破、遮不著我這項筋，甚的是白馬戲纓衫色新？歎氣，自傷神，只落的微微暗哂。
(須賈云)嗟乎，范叔一寒如此哉!左右，取一領袍過來。(祗從做取衣科)(須賈云)雪大，天氣寒冷，綈袍聊與先生禦寒咱。(正末云)量小生有何德能，謝了大夫!(做接衣科)(唱)
【伴讀書】謝大夫多情分，賜綈袍無慳吝。我便接將來怎敢虛謙遜，覺的軟設設身上如綿囤。不不喜孜孜頓解心頭悶，我、我、我，怎報的你這救之恩？
(須賈云)這綈袍穿著，倒也可體。(正末唱)
【笑和尚】比我舊腰身寬二分，比我舊衣襟長寸，正遮了這破單褲精臁刃。凍剝剝正暮冬，如今溶溶便開春，來、來、來，謝綈袍妝點了我醃身分。
(背云)此人綈袍戀戀，尚有故人之心也。(須賈)先生，與小官同到邸舍，共一飯敍舊如何？(正末)敢問大夫爲何至此？(須賈云)先生不知，小官特來賀張祿丞相。先生在秦已久，可曾聞的張祿丞相與人最善也？(正末云)原來大夫因賀張祿丞相到此。生別無聞見，但張祿丞相與小生亦有一面之交.(須云)哦，先生原來與張君有善。(做背科，云)我這袍送的著了也。(回云)先生，吾聞秦國大小之事，決於相君。今吾等在此，去留皆出其口。先生如肯小官少進片言，慨放小官回還，也見得先生不忘故。豈有意乎？(正末云)這個當得，但恐人微言輕，足爲重。(須賈云)我想先生在魏國時，小官也不曾視先生。(正末云)多感!多感!(唱)
【滾繡球】想著你那日辰，那時分，我胡吃了推六問，著我似拽車的驢馬同塵。想著你喂惜的情，料的恩，我怎肯背槽抛糞。(須賈云)君子不念舊惡，也不必提起了。(正末唱)請你個老哥哥遠害全身。咱這義的到底終須義，大夫也，你那親的原來則是，我怎做的有喜無嗔？
(須賈云)先生乃讀書儒者，想昔日春秋趙盾，在翳桑下遇著靈輒，也無過一飯之恩，後來趙盾有屠賈之難，靈輒扶輪而報。小官薄德，怎敢自比于趙；據先生義氣，決然不在靈輒之後。(正末云)可知來。(唱)
【呆骨朵】休則管巧言令色閑評論，到如今比甚往古忠臣。我可也不似靈輒，你可也難學趙盾。夫也，假若你趙盾身危困，我待學靈輒臂扶輪。則要槽中拌和草，便是那桑間一飯恩。
(須賈云)這早晚雪可慢些兒也，我也先生同行數，前往相府去來。(做同正末上車行科，須賈云)先，你休瞞我。想先生在秦，必見重用。既不呵，如這相府前祗從人等，見先生來，皆凜凜然起避？你然發迹了也。(正末云)大夫，這廝每有甚麽難見？(唱)
【滾繡球】他見我塵滿衣，垢滿身，更和這蓬兩鬢，才出的相府儀門。他罵我做叫化頭，乞儉身，佯呆著不瞅不問，(須賈云)他如今爲何懼怕先生？(正末唱)猛見這素綈袍在我身上全新。爲甚的那每趨前退後都皆怕？大夫也，可知道只敬衣衫不敬，自古常聞。
(須賈云)先生，小官想張君得志于秦，自非文武全，焉能有此。(正末唱)
【三煞】他論機謀減竈壓著齊孫臏，他論戰策弱如鞭屍楚伍員。則他那智量似穰苴，文學似子夏，行似顔淵，舌辯似蘇秦。端的個能安其國，能治其，能正其身。請大夫把衣冠整頓，我與你同作伴謁君。
(須賈云)先生，小官去住，皆在張君一語之下，官只在此等候。(正末唱)
【二煞】你略消停且待窮交信，便入去須防丞嗔。我著你早出潼關，早歸汴水，早到東京，早離秦。引你去親登相府，完卻公差，直著他開放賢門。歸期有准，管著你蕩飛騎疾如雲。
(須賈云)只是大雪中有勞先生，改日另當致謝。正末唱)
【煞尾】我與你分開片片梨花粉，拂散紛紛柳塵。金馬門中往前進，我將你個納士招賢路兒引。下)
(須賈云)不想范雎與張祿丞相有一面之交，我之必濟矣。倘得無事放還，我仍舊帶了範雎，回于魏，同享榮華也。(做等科，云)在此等候良久，如何見範雎出來？我試向前問一聲咱.(做見卒子科)(須云)小官借問虞候咱。(卒子云)你問甚麽?(須賈云)才入相府去的先生，如何不見出來？(卒子喝云)休說!這府內只有丞相爺出入，那一個敢入的去？(須做驚科，云)沒也，恰才入去的那個秀才范雎。(卒云)甚麽秀才，則他便是俺丞相爺。(須賈做慌科，)恰才入去的那秀才便是張祿丞相？嗨，須賈,你中計也!初聞張祿丞相之名，未知其詳，故以列國中夫皆至秦邦爲賀。我若知是範雎，小官焉敢自投虎之地？原來他改名張祿，實欲智擒須賈，要報舊日仇。(做哭科，云)哀哉!可憐我須賈微軀，不能還本國矣。罷、罷、罷，如今且回客館去，待到來日，行肘步，肉袒求見，萬一有個僥倖，得免其死。如見饒，這也是我命數盡此，複何恨哉？大丈夫睜著做，到今日合著眼受。惜受俺一家老小，倚門而望，知死在秦邦，永無還日？(歎科，云)俺一家人則當了一個惡夢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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