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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宫闱史

作者:(民国)许啸天   发表时间:2024-11-15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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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鱼磬声中纳番妇 旌旗影里嫁王妃


  却说香狸公主,本是西夏主李安全的爱女,安全为保持国土计,只得将爱女献给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因她是大邦的公主,也十分看重。那香狸公主呢,不但生得面貌娇艳,只讲她的身上,已和常人不同了:她平日在宫中,梳洗从不曾用一点香料,身体上自会生出一种香味来。每到了暑天,盈盈的香汗,真叫人闻了心醉。这种香味,非兰非麝,异常地可爱。她自己也不知道,那香味究从什么地方来的。安全也为这个缘故,所以取名叫香狸。

  那时,成吉思汗的几个儿子当中,除了崔必特守东部,忒耐出镇青海,只有一个阿魁,却住在和林。成吉思汗几次要想立阿魁为嗣,终碍着长幼问题,不曾确实决定。但讲到阿魁的为人,外朴内奸,对于成吉思汗,似乎很尽孝道,成吉思汗也越发喜欢他了。当成吉思汗病时,乏力兼顾朝政,便令阿魁代理,又叫耶律楚材帮助着他。阿魁在初监国时候,要在他老子面前讨好,政事无论大小,终是兢兢自守,就是见了朝里的诸臣也极廉恭有礼。至若宫内外的婢侍小臣,他一样地把珍宝去结识他们。凡得到好处的内臣,无不在成吉思汗面前,替阿魁揄扬。不上半年,朝中都是阿魁的世界了。一班成吉思汗信任的臣子,见大势已经改换,便也来趋附阿魁了。

  阿魁见他老子病势日益沉重,想是不起的了,况大权在握,胆也一天大似一天。后来,居然出入宫禁,私下和那些宫嫔侍女,干些不正经的勾当。这样过了一年多,后宫的女子,差不多已被阿魁玩遍了。在阿魁的心理上,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每到成吉思汗榻前去问疾,那两只贼眼,终不住地瞧着香狸公主。

  有一天上,阿魁晋谒成吉思汗,恰巧成吉思汗睡着了,阿魁也不去惊动他,便独自一人到养颐殿里去坐等着。那养颐殿的地方,本是成吉思汗老年办事的所在,到养颐殿来的人,除了左右宰辅,奉召入殿议事外,其余自皇子以下,一概不准擅入。这殿的对面,便是香宫。原来香狸公主浑身是香气,宫里都呼她作香妃,成吉思汗也爱宠她不过,将她所居的地方,题名唤香宫。那天阿魁坐在殿里,觉得很为寂寞,就立起身来,信步望对面走去。

  他此时本是乱走,原没有什么存心的;谁知合当有事,往日香狸公主,在成吉思汗那里侍疾,差不多寸步不离的,今日忽地想起好几日不梳洗了,趁回宫更衣,令宫女替她梳了一个长髻,洗罢了脸儿,正要走出宫来,却和阿魁碰个正着。阿魁见香狸公主,不禁笑逐颜开,低低地问道:“公主什么时候回宫的?咱的父皇可有些转机吗?”香狸公主见问,紧蹙着双蛾,徐徐地答道:“主子春秋已高,非得好好地调养,怕一时不易见效呢!”阿魁听说,便噗哧一笑,那香狸公主的粉脸已是一阵阵地红了起来。

  阿魁见她面泛红霞,那种妩媚姿态,愈显得可爱了,因一头笑,一头涎着脸问道:“公主这几天独宿,倒不觉得冷静吗?”香狸公主见阿魁说的话已不是路,就正色说道:“这话不是太子所应说的,被人传扬出去,就不为太子自己计,难道也不顾主子的脸面吗?”阿魁笑道:“深宫里的事,有谁知道呢?公主请放心吧!”说着,伸过手去,拍着她的香肩。香狸公主大惊,忙将阿魁的手一推,连跌带撞地逃向成吉思汗的寝宫里来。阿魁哪里肯舍,也就在后面赶去。幸喜香宫离寝殿不远,香狸公主慌慌忙忙地跨进殿,未免重了一点,把成吉思汗惊醒了,便探起头来问道:“怎么你这般慌忙?”香狸公主恐成吉思汗生气不好实说,便带着喘扯谎道:“太子要见主子,臣妾先来报知,不期在毡角上一踢,几乎倾跌,致有惊圣躬,是臣妾该死!”成吉思汗听了,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便问:“太子在哪里?”这时,阿魁也走进了寝殿。原来他见香狸公主逃进寝殿,怕她告诉了成吉思汗,心上很怀着鬼胎,所以蹑手蹑脚地在外听着。及至听见公主一番的谎话,不觉暗自庆幸,还当香狸公主有情于己哩。又听得成吉思汗问起他来,就乘势走了进去,请过了安,父子俩谈些国事,阿魁便退了出来。

  从此以后,阿魁在香狸公主面前,很下一些功夫,但那香狸公主,终是正言厉色的,不肯稍为留点颜面给阿魁,阿魁兀是不甘心,然一时不到手,只好慢慢地候机会罢了。那天外面闹着刺客,成吉思汗吃了一吓,昏过去了,外面虽然把刺客获住,成吉思汗的头颅,可已给马英割去了。这个消息传出去,阿魁为了继统问题,自比别人赶得早一些儿。他一脚跨到床前,见床上躺着一个没头的尸首,不由得天性发现,也点点滴滴地流下泪来。

  哭了一会,才收住眼泪,回过头去,见香狸公主已哭得和泪人儿一般,杏花经雨,益见娇艳;阿魁忍不住,便去轻轻攀住她的玉腕,低低安慰着她道:“人已死了,不能复生;公主保重玉体要紧!”其时西贵人也伏在那里,哭得死去活来,却一点也不曾留心别的。其余的宫女嫔妃,虽立满在床前,阿魁并不见她们避忌,何况成吉思汗一死,大权已属阿魁,还惧怕谁呢?哪里知道香狸公主的芳心里,主意早经打定,她想成吉思汗死后,自己正在青年,有阿魁这般的人在着,终久是不免的,等他来相戏的时候,给一点辣手他瞧瞧,也好叫他心死。阿魁哪里知道公主这样的打算呢?偏偏成吉思汗才死在床上,他别的不问,却先调戏起香狸公主来。

  那时节香狸公主媚眼生嗔,柳眉中隐隐露出一股杀气,只见她狠命地一摔,把阿魁的手撒开,四处一望,床沿上放着一把带血迹的宝剑,正是马英割成吉思汗头颅用过的。香狸公主更不怠慢,顺手提起了宝剑来。阿魁疑公主要把剑砍他,吓得倒退了几步,香狸公主将剑握在手中,指着阿魁说道:“咱虽不是正妃;也和你父有敌体之亲,你却不顾人伦,几次把咱调戏,咱心想告诉主子,奈主子方在病中,一听见称这种禽兽行为,岂不要气坏了主子?所以咱就隐忍着不说,希望你良心发现,早自改悔。谁知你怙恶不悛,且乘主子新丧,又来欺咱了。须知咱虽是个女子,也是一国的公主,平日读书知大义,不似你这灭伦的畜生,全不顾一点儿廉耻。但咱怎肯和你一般见识呢?现今主子既死,你是蒙族的君王,咱就不难为你,总说一句,咱的颈可以断的,志是不可移的,你如其不信,咱就给你一个信给你瞧瞧。”

  香狸公主说罢,把宝剑扬了扬,随手捋起左臂的罗袖,露出玉也似的粉臂来,却见她把银牙一咬,飞起一剑,向玉腕上挥去。阿魁和许多宫女嫔妃,及西贵人等,初时听着香狸公主的一番话,觉得义正辞严,心上都暗暗佩服。大家齐齐地瞧着她,只是呆呆地发怔。这时见香狸公主,仗剑要砍左臂,不觉吃了一惊,阿魁也吓得面容失色,忙抢上去夺时,已是来不及了,但听得“哎呀”一声,猩红四溅,落在地上,变作了瓣瓣桃花。香狸公主那只左臂,早挂落在腕上。她在这个当儿,也就是花容惨淡,娇躯无力,因此挨不住身,竟噗地倒下尘埃了。慌得一班宫人,忙去扶持她起身,细看那公主,气喘微微,星眸紧合,已是昏过去的了。

  阿魁很为着急,一面叫人去请太医,一面令官女在公主的耳边呼唤着,叫了半晌,才见香狸公主悠悠地醒转来,那羊脂般的玉容,已和纸差不多。断臂上鲜血还是流个不止。不刻,太医也来了,赶紧用药,替公主敷在臂上,香狸公主只是忍着疼痛,不肯受药。经西贵人和宫女们等再三地劝慰一番,那太医把药掺好了,用布把公主的断臂扎住,由宫女们将她扶进香宫去了。阿魁见公主走后,摇着头吐着舌道:“真好厉害呢!”说着便走出寝殿,早见一班文武大臣,伺候殿外,还有一个侍卫,手提着那个刺客的头颅,等待呈验。因捕刺客时人多手杂,已将努齐儿乱刀剁死了。众大臣见阿魁出来,一齐站班请安,阿魁略略点首,叫侍卫把头去埋了。这时耶律楚材朗说道:“皇上既已宾天,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早正大位,以安人心。”话犹未了,只见亲王推多,高声说道:“依下臣愚见,殿下仍旧监国,待诸王齐集,开一御前会议,再定大事就是了。”耶律楚材也大喝道:“先皇遗命,谁敢有违?多言者,即请皇命从事!”这话一出,殿前各王公大臣,自默无一言。于是大家便拥着阿魁登大汗位。阿魁升殿后,便大封功臣:文职如耶律楚材、刘复、何鲁、留人杰等,均晋一等参议,同平章事;宋降将刘整、张士杰、何鲤庭辈授招讨大将军。这时木华黎、兀鲁、哲别以及别耐勒、忽撒诸人,死的死,阵亡的阵亡了。新得蒙汉将领,若史天泽、史天倪、阿术,俱加左将军,拜赤颜为大元帅,养兵训士,准备征伐。

  又封妻子那马真努伦为晋妃。阿魁又命建起宏文殿来,为诸臣朝参之所。耶律楚材因蒙人的礼制,非常的不雅,大臣觐见主子,只屈身叩头,把后足一跷身体儿一伏,就算是请安,也是君臣的大礼。但照这种样子,不是很难看的吗?楚材把它提议出来,阿魁汗令参议处议定,无论王公大臣,朝见主子,须按着汉人的礼制,三呼称臣,不自称奴才而不名的陋习,从此革去。故蒙古人臣,见君主不自称奴才,这是和清朝不同的地方。也亏了耶律楚材,轻轻一议,倒把蒙臣的身价抬高了。后上朝,汉蒙的礼节一般无二,都是阿魁汗时改过的。

  那阿魁汗既据了大汗位,崔必特和忒耐处,先报给成吉思汗的噩音,两人名遗使密议,主张是夜回和林奔丧。继接到阿魁汗嗣位的消息,以成吉思汗在日,曾有遗言,自不便争执。过了几天,阿魁汗的谕旨到了,封崔必特为宁王,忒耐为鲁王,两人不敢违命,只好拜受。阿魁汗一面各处颁敕,一面替成吉思汗发丧。文武大臣,循例举哀,和林的人民,也都挂孝三天。但成吉思汗临殁,把头颅失去,若宣传开去,不免骇人听闻。所以由阿魁汗下谕,宫内大小臣工,不许泄露出去,却另用檀木雕了一颗头颅,放在成吉思汗的腔上,才照帝王礼成殓。这一场大丧,热闹得几乎把和林挤飘了,纵横一世的成吉思汗铁木真,至此总算完全了结。后人有诗,叹成吉思汗铁木真道:

    一角荒丘葬竹西,夕阳衰草满荒堤。
    香奴宫阙今安在?不见雕梁堕燕泥。
    三月烟花系主怀,佳人犹忆倚天街。
    和林昔日繁华地,二四楼头失宝钗。

  阿魁汗初践大位,很想继父未竟之志。所以他继统两年,屡次亲征,得部下的将士用命,接连地破了慕里蛮部、也而鲜部,又联合了宋朝,进窥金国。这时的金主守绪,是个酒色糊涂的君王。他终日和爱妃迺美英,除欢饮取乐外,朝事一点也不问。帝王的政权,都委给了近臣崔立。那崔立的为人,奸佞有余,而保国不足的。亏了皇叔完颜巴克图,竭力地支撑,可是气数已尽,独木难成林,政事一天天地窳败下去。

  等到蒙古和宋兵杀到汴城,崔立举城投诚。守绪站不住脚,忙与元帅哈达,侍臣杨沃衍,左丞相阿里哈等,黑夜遁赴归德。这里蒙古兵先进汴城,蒙将布展,下令把京城中的金珠钱物,一齐掳掠了,载入军队的辎重车中。宋师大将孟琪,进城慢了一步,却分文不曾取得,便去报知总帅赵葵,赵葵听了愤不可遏,便欲和蒙军反脸;经众将苦谏,才勉强分兵助蒙。阿魁汗登位的第六年上,蒙宋两国,同破了金邦。守绪自知亡国之君,无颜出降,就自经殉国。哈达等俱战死,皇叔完颜巴克图、完仲德,总帅徐永麟,都自刎而死,金国至此灭亡。总计从阿骨打建国,传了六代,换了九个君主,统计一百二十年。

  那时,金城里火光烛天,蒙古和宋兵,分东西入城。蒙将布展,遣密使往迎阿魁汗,阿魁汗接着,率铁骑三千驰到金邦,亲自出示安民。又把金城中的储积,尽拨入蒙古名下。凡金国的富户,都令出宝助饷。金国的皇族,有的是钱粮,缺的是人才,以致弄到亡国。阿魁汗这样地一搜刮,真可算是满载而归。等到宋朝兵将察觉,要想如法布置一下,所存的已是余沥,寥寥无几了。为破金邦的缘故,蒙古和宋朝,暗中早结下了仇恨。不过,宋朝终算仗蒙古的扶助,灭却金邦,报了掳二帝(徽宗钦宗)之憾。如果没有蒙军,宋兵单独去灭金邦,怕不见得这般容易哩。

  阿魁汗与宋朝,名称上是联合攻守,利害相关,其实蒙古兵处处占着便宜。阿魁汗既志得意满,便和宋朝瓜分了金国土地,命大元帅赤颜,驻重兵镇守,以防宋兵的觊觎,自己却下令班师。不日大兵回到和林,一班文武大臣在十里外跪接。阿魁汗进了都城,便大设筵宴,庆功三天。大家正在歌功颂德的当儿,忽快马报道:“慕里蛮部叛,守将马亚列门战死;现在百户莫尔暇蟆,收拾残兵,退守五柳堤上,深沟高垒,不敢出战。但五柳堤若失,布罗堡必危;虽那里有猛将李云、白蒲禅,恐也未必守得住了。”阿魁汗听报,不觉变色起身,把酒杯掷在地上,恨恨地说道:“慕里蛮部这样的奸恶,俺还须亲征。把他的部族,也似这只杯子一般地破碎了。才出俺胸中的气愤!”说着下令,明日军将齐集校场听点。阿魁汗正气冲斗牛,只见左将军阿术,徐徐地致词道:“末将不才,愿代主子出师一行。”阿魁汗说道:“既是将军愿去,俺叫史家兄弟做你的后军。”阿术拜谢了,退下来自去点兵。阿魁汗又吩咐史天泽、史天魁,各率兵五千,去援应阿术。但阿魁汗出征,足足的两年多才得把慕里蛮部平定。

  阿魁汗自破金邦后,未免目空一切,渐渐地有些骄纵起来。他平生的过处,就是迷信太甚,尤其是好和喇嘛亲近。这喇嘛的名称,蒙人谓高僧的意思。那喇嘛都崇信佛法,自立成教。他们喇嘛教的起始,是从印度的佛教,传到了吐蕃(西藏),便创起一种教来。一般教徒,叫作喇嘛,大家称它作喇嘛教。

  那时,喇嘛教的势力,渐渐传播开来,蔓延到了蒙古。蒙古的人民,大半无知识的,对于佛教,却非常敬重,阿魁汗以信佛的缘故,也极其尊祟喇嘛。人民见阿魁汗这样地敬奉着喇嘛,大家越发信任了。有句古话:上行下效,阿魁汗因尊僧信佛,那些愚民也极端迷信,喇嘛教在蒙古,一天盛似一天,直到如今,还打不破那种迷信。而且元朝的后代顺帝,甚至于因迷信亡国哩。

  当阿魁汗的时代,佛教在蒙古算是初盛。和林地方的高僧,没一个不是阿魁汗养着他。内中有了个叫托哒的,阿魁汗奉他做大国师,凡有国家大事,出兵之类,必先问过大国师,以定吉凶。一天,来了一个吐蕃的大喇嘛,自称为佛子。于是由托哒荐给阿魁汗。那大喇嘛叫卜底休,据说是道术高深,能更改人的性情,一经卜底休施过法术,刚强的可化为温柔,柔弱的立刻刚强,真是十分灵异。还有佛家的秘术,就是一夜能御十女的法子。卜底休说,这秘术本是古时庄子所传,潜心练习,可以长生不死。阿魁汗听了大喜,便跟了卜底休学长生术,将朝政大事,转抛在九霄云外。他学了一会,自信已很明白了,把御女的要道,先行试验着。拿宫中的那些宫女,来做他试验的牺牲晶。阿魁汗试了几次,觉得灵验得很,把卜底休当作真的活佛般看待。

  然阿魁汗专门和那些宫女玩闹,日久却有些厌起来了。那卜底休对于阿魁汗说道:“主子宫里的女子,都是俗骨凡胎,倘要求仙人的长生术,非去找真有仙根的女子不可。”阿魁汗笑道:“到什么地方去找?只请活佛指示。”卜底休想了想,忽然笑道:“分明有神仙在那里,几乎当面错过了。”说罢匆匆地出去。不一刻,领了一个蕃妇进宫来。但见她黄发蓬松,面目晦黑,脸上却涂满了胭脂,加上她一张血盆的大口,望去真是可怕。阿魁汗看了,诧异道:“这便是神仙吗?”卜底休正色说道:“主子不要瞧她不起,她的确是具有仙骨的人。大凡仙人,外貌都不扬,若讲到内功,却非常人所及了。”阿魁汗便向蕃妇问道:“俺欲求长生,你可有什么法子?”那蕃妇把头一扭,低头笑道:“主子要成仙不难,民妇自有妙术。不过仙家秘术,只能意会,不能口传,今晚主子可安排着香案,请大师建起坛来,民妇当将秘术传给主子就是了。”阿魁汗见说,半信半疑,只吩咐内侍,预备起香案。

  到了晚上,卜底休领了十几个喇嘛进宫,就宁安殿前,布起佛坛,殿上霎时灯烛辉煌,鱼磬杂作,铙钹叮噹。阿魁汗坐在一旁,看那蕃妇作法。这时那蕃妇已将衣服脱去,腰上缠着青布,红绫包头,赤足仗剑,左手捻着诀,口里喃喃地念个不住。这样地东指西跳,捣了半天的鬼,便退入后坛去了。停了一会,又复出坛来跳着,接连地三次,那蕃妇突然大喝一声,坛上的铙钹,也敲打得震天价响,早见炉中一缕香烟,直上霄汉。坛中的喇嘛,齐齐宣着佛号。那蕃妇对阿魁汗说道:“神仙降临了,快打扫净室,便可传道了!”阿魁汗也莫名其妙,只得一一依她。那蕃妇微微笑了笑,携着阿魁汗的手,走往静室里去了。这里由卜底休,令把神坛撤去。

  第二天上,阿魁汗居然纳蕃妇做了神妃。谁知他天天跟蕃妇学长生术,不到几年工夫,学得一病不起,竟随了阎罗王做鬼去了。阿魁汗一死,他的儿子贵由还在稚年,总算勉强嗣了位。贵由立不到三年,又复殁死。这样一来,引出臣子娶皇妃的艳史来。要知后事怎样,且听下回分解。第十回 谋明妃误饮鸩毒酒 迎顺帝强匹鸾凤俦

  却说阿魁汗死后,他的儿贵由,自幼便是个病鬼,虽然嗣了位,却天天在病中度生活,所以接位还不到三年,已是呜呼哀哉了。贵由既死,和林顿时混乱起来。那时,宁王崔必特,鲁王忒耐,都已亡故,崔必特无子,只忒耐有两个儿子,长的叫别木哥,次的唤作忽必烈,他们兄弟两人,都带兵在外,听得阿魁汗的死耗,因有贵由在那里,大家倒不做别的思想。后来,听得贵由也夭殇了,别木哥的参军育黎花进言道:“主子新丧,朝事无人主裁。爵爷可领兵直捣和林,以保举新君为名,到了那里,将大兵驻在城外,爵爷可轻骑入城,召集诸王,推举新主,其时和林没人支持,忽然来了大兵,众心当然要惶骇起来;又听得爵主叫他们议事,谅诸王也不敢不到,那么叫他们推举新主时,他们还能够去推别人吗?这大汗的高位,爵主岂不唾手而得?然后再颁敕布告天下,这样冠冕堂皇地做去,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咧!”别木哥听了,不觉大喜道:“参军的话不差,就赶紧去做吧!”别木哥立刻整起队伍,望着和林进发。

  但朝里自贵由死后,阿魁汗的晋妃那马真努伦,居然出头监国。一班文臣留人杰、刘复等,极力地谏阻。那马真努伦愤道:“你们既自称读书,难道不知道唐武后的故事吗?”耶律楚材见说,正要发话,猛见左丞都喇门,带剑上殿,满面怒容地说道:“幼主新丧,朝廷无主,帝后垂帘,古有定制。谁敢异议,即为不臣!”说着把两只眼睛,向四面乱射。

  诸臣见都喇门这样说,晓得他暗里有人张胆,大家落得做个人情,便都面面相觑,哑口无言。原来那都喇门是阿魁汗的嬖臣,平日出入宫禁,和晋妃那马真努伦,彼此眉目留情,干出些暖昧的事情来。阿魁汗深宠着都喇门,虽然时常见他和晋妃有些不尴不尬的形迹,心上却毫不疑惑。又经晋妃暗中的护持,都喇门的潜势力,渐渐地布满朝中。凡皇族亲贵,蒙汉大臣,投他门下的十有七八。阿魁汗病剧的当儿,晋妃和都喇门终日闭宫密议。晋妃又传谕侍卫官,把阿魁汗私宠的蕃妇,先行撵了出去。还伪托上意,将喇嘛大师等,刑杖远戍。其实这些都是都喇门的主张,他恨往时喇麻大师等夺宠,所以乘机报复。阿魁汗在矇眬中,近侍传给他这个消息,气得阿魁汗几乎发厥,因此挨不上几天,便生生气死。

  都喇门见阿魁汗已死,竭力怂恿晋妃垂帘。但有太子贵由存在,不能不令他嗣统。幸喜贵由短命,立不到两年多,就随着阿魁汗同赴泉台去了。当时物议沸腾,说贵由是都喇门谋毙的,以没有证据,无以指实。都喇门见嗣君也驾崩,便一心劝晋妃临朝称制,自己差不多是晋妃的丈夫一般,还愁大权不在握吗?晋妃受了都喇门的蛊惑,竟不计利害,把听政的主见,在当殿发表。都喇门恐皇族大臣有人出来反对,是日令御前卫士,暗里防备着。自己却带剑上殿,力排会议。蒙汉朝臣,畏他的势焰,谁肯来投鼠忌器呢?晋妃察知众人不敢违拗,大着胆登殿受贺,拜都喇门做了辅政右丞相,赤颜为左丞相。晋妃坐朝,都喇门为旁坐,国家大事,生杀臣工,完全是都喇门作主,晋妃好像木偶一样,赤颜也不过附和而已。

  这样的过了半个多月,别木哥和忽必烈兄弟两人,先后引兵赶到和林。晋妃听了,大吃一惊,忙召都喇门商议。都喇门说道:“他们虽然带兵到此,到底关着婶母和侄子,谅他也不至相逼。即便他们有什么举动,也须敬到了咱,才好去干哩。”晋妃点点头,果然,依着都喇门的话,静待着别木哥、忽必烈的动作。第二天早上,别木哥和忽必烈,只带五六百骑进城,首来谒见晋妃,问了贵由病殁的情形。这里别木哥和晋妃、都喇门谈着,一面忽必烈已把皇族诸臣邀集二当场命开议会。众人的心上,巴不得这样一来便不约而同地举别木哥继大汗位。忽必烈大喜,随即上殿,代表众意,扶别木哥正位。

  晋妃慌得不知所措,要想发话时,忽必烈喝令卫士将晋妃扶出。别木哥既做了大汗,自有众臣上前叩贺。别木哥怕都喇门有变,仍称为右丞相。因朝政兵权,尽在都喇门一人的手里,别木哥初践大位,不得不敷衍他一下。那都喇门跋扈性成,不知自省,他见别木哥尊敬他,还当别木哥惧怕自己,照常地作着威福。这时的晋妃,冷处宫中,觉得异常地寂寞,便私下向都喇门求救。都喇门正踌躇没法,忽然妻子白茉得病死了。都喇门并不悲伤,转乐得手舞足蹈地说道:“有了有了,只有委屈晋妃一点罢了!”于是亲自进宫,和晋妃斟酌,也就是一种婚姻的问题。晋妃虑族中干预,都喇门竖着大拇指道:“咱不去议别人也罢了,有谁敢议咱哩?”两人秘密定了主张。到了吉期那天,都喇门叫摆起大丞相的卤簿仪仗,来宫中迎那晋妃。堂堂大汗妃子,却做丞相夫人去了。

  原来别木哥的意思,以犹子关系,婶子嫁人,亲侄不能去阻拦伯婶母的,这个罪名,只有去加在都喇门的身上。别木哥本要杀都喇门,一时不待机会。现趁他迎娶皇妃,说都喇门目无君长,污蔑帝后,令汉大臣刘复拟罪。刘复据律上章,拟了一个“立决”,那煞风景的别木哥,下谕把大丞相兼新郎的都喇门拿获了,连讯也不讯,由武士推去砍了。可怜那位皇妃而丞相夫人的晋妃,依旧弄得冷枕孤衾,反在名节上留了污点。思来想去,不值得极了。她乘着相府里纷乱的当儿,解下衣带,和咸鸭似地挂了起来。等到府中人察觉,晋妃早已玉殒香销了。

  别木哥在大汗位九年,也没甚政绩可纪。别木哥逝世之后,便由兄弟忽必烈继统。那忽必烈是忒耐的次子,生得面方耳大,口阔头耸,说起话来,好似空山击着石磬,又清越又洪亮。他在八九岁的时候,族中有个善风鉴的,说忽必烈有人主之度。别木哥在位的当儿,很优遇着忽必烈。这时既登了大位,重用宋朝的降将刘整、张弘范等,拜伯颜做了大元帅,封博罗、阿术为左、右大丞相。中统二年,命伯颜大举入寇宋朝,破了济南。至元三年,元将张弘范进兵襄阳,吕文焕举城投降。

  襄阳既陷,江南日危。这时的宋朝,贾似道当国,度宗非常地昏庸,一切全听贾似道去做,把宋朝的江山,断送了一大半。度宗死了,幼帝噹□接位,年纪还不过四岁,由谢太后临朝听政,仍拜贾似道做了太师丞相。元兵主将伯颜,已破了江宁、镇江,宋廷才着急起来,革去贾似道的官职,下诏令各处勤王。江西提刑文天祥,鄂州都督张世杰,领兵入卫。但大势已去,元兵顺流下来,张世杰阵亡,文天祥被擒,宋丞相陆秀夫,见帝□被掳,再立益王昰为嗣皇帝。帝昰病死,又立广王昰。元兵进攻崖山,宋兵走投无路,陆秀夫背了幼帝昺,投海死了。宋代到了此时,好算是完全亡国。自太祖赵匡胤开基,到帝昰止,共三百二十年。

  元世祖灭了宋朝,便定都燕京,改国号作元朝。过了几十年,世祖忽必烈病死,因太子真金早夭,由皇孙铁木耳接位。那时铁木耳的从兄八刺,见铁木耳登了帝位,心里很是气不过,便和丞相张九思商议,暗中筹画谋害铁木耳的法子。

  世祖在日,除燕京的宫殿外,在开平又建起了紫霞宫,预备游幸时驻驾的地方。因此当时称燕京为中都,开平为上都。讲到那个上都的所在,这座紫霞宫造得画栋雕梁,十二分地华美。铁木耳本来也是个酒色之君,宫里七十二嫔妃还嫌着不足,常常到外面去选民间的秀女,充他宫里的贵人。八刺乘着机会,密陈铁木耳道:“昔日世祖,建宫上都,原为后代嗣君,做临幸的佳地;现在陛下身登大宝,为天下之尊,不在此时游宴行乐,难道深羁宫中受罪吗?”铁木耳听了,心上早有些活动起来,奈碍着右丞相伯颜,不好过于胡行。八刺又来进言,铁木耳叹口气道:“你的话,深合我心。但大丞相伯颜,他事事终要谏阻,俺看他是先帝托孤的重臣,倒不能不稍为优容了点。谁知他大权在握,竟要来干涉俺的举动了,真是无可奈何他哩!”八刺见说,不觉哈哈大笑道:“陛下贵为天子,却忍起一个臣子来,岂不是笑话吗?”于是铁木耳便传下谕去,叫御銮处准备往幸上都,令八刺和御史大夫完颜明等随驾,着右丞相伯颜暂时监国。这道谕旨一出,伯颜听了这个消息,大惊道:“皇上受了奸人的蛊惑,轻易离开京城,不是授隙于人吗?”当时便匆匆地进宫来,却被宫门侍卫拦住,不许他进去。急得伯颜在宫外乱跳,任你什么样的说法,侍卫只是不放他进宫。伯颜没法,只好退了出来。

  第二天铁木耳车驾已经起行,才出得京城,早见伯颜俯伏路旁。铁木耳对于伯颜,原有三分畏惧的,这时勉强停了銮舆,铁木耳亲来扶起伯颜道:“丞相有什么事,自去照行就是了,何必定要面陈呢?”伯颜忙跪下,重又叩头说道:“老臣并没有别的要事,只求陛下车驾暂时回宫。”铁木耳道:“俺此去巡幸上都,不日就回京城的,丞相可无须阻挡。”伯颜道:“陛下车驾远出,京中人心惶惶,万一紧急的事发生出来,老臣可肩不起这担子。”铁木耳大怒道:“你教百姓们作乱吗?”说着喝令起驾,一班阿谀的贼臣,拥着铁木耳如飞般地去了。剩下赤胆忠心的伯颜,呆呆地跪在道上,直待车驾瞧不见,才长叹一声,立起身来,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铁木耳到了上都,就在紫霞宫驻跸。那宫里的妃子,都是侍奉过世祖的,虽是半老佳人,却风韵犹存。铁木耳却也照常临幸,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左拥右抱,好不快乐。这里铁木耳天天和宫女们厮混,真有乐不思蜀之概。八刺见铁木耳已入了圈套,忙令飞骑召张九思到上都,密商谋篡大位,并允许张九思事成之后,列土分疆,子孙封王拜相。张九思却想出一个法子来,令八刺在寓中设筵,请铁木耳驾临,叫作君臣同乐。铁木耳很相信八刺,自然一点也不疑。

  酒到了半酣,八刺令扮好十八个美女出来。袅袅婷婷的,在筵前舞蹈起来。铁木耳已有几分醉意,看了这许多绝色美女,不觉眉开眼笑,坐立不安了。八刺在美女中选出两个最妖冶的少女,叫她执着酒壶,去铁木耳席前侑酒。那女子笑了笑,回身就一个侍女的手中,夺过酒壶来,满满地斟了一杯,递给铁木耳道:“陛下饮了这一杯,做一个万年的天子。”铁木耳笑道:“好口采!俺便做个百年天子也好了,还想万年哩!”说罢,就少女的手里,咕嘟咕嘟地饮个干净。那少女斜瞟了铁木耳一眼,又斟了一杯上来,铁木耳笑道:“这杯叫什么呢?”少女掩着口,格格地笑道:“那可说不出来了。只算它是个团圆酒吧!”铁木耳也微笑点头,一口气喝干了。这般地接连三四杯,铁木耳觉得头昏眼花,身体儿有些支撑不住,忙放下那个女子,倒身向桌上一伏,呼呼地睡去了。谁知这壶酒里,八刺暗放鸩毒在里面,铁木耳哪里知道呢?过了一会,铁木耳连呼着腹痛,八刺恐他发作起来,赶紧叫几个御侍,把铁木耳舁进宫。铁木耳其时已痛得缩成一团,才得进宫,已是七窍流血,大叫失声,一命呜呼了。铁木耳自登位到被毒死,共做了十三年皇帝。

  八刺见铁木耳死了,便和张九思、完颜明等,把消息瞒了起来,吩咐宫中内外,不许走漏。一面便召集手下逆党三千人,连夜赶往京都。谁料逆臣,偏偏天不容他,早有一个小御侍,逃出上都,连滚带爬地跑到都中,去丞相府中告变。

  伯颜听了大吃一惊,不禁顿足叹道:“皇上能容纳咱的苦谏,何至有今日的变乱?”当时匆匆入朝,召集王公大臣,把铁木耳被杀,八刺来袭燕都的话,对众人宣布了。众大臣听得,个个面如土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几个武臣,主张领兵去讨八刺。伯颜说道:“咱们此刻不必去打草惊蛇,只有以逸待劳,他自会来投罗网的。”说着,令秃不鲁率兵千人,在京城左边埋伏;着阿里不花领兵一千,在城的右边埋伏;达札儿带兵马三千,离京城半里外驻屯。但听得京城内炮响,就领兵一齐杀到,不怕逆贼不授首。伯颜分发停当,自己领了御军,在城内守着,专等八刺到来。

  那八刺率领着三千逆党,打着御林的仪仗,同完颜明、张九思,以及几个将士,飞奔地望京城进发。到了城下,只见城门紧闭,静悄悄地连人的影儿也看不见。八刺疑惑道:“难道不成他们已得知消息了吗?”张九思说道:“咱们这样地迅速,什么会给他们知道呢?且莫管它,前去叫开城门,咱们赚进了城,就不怕他们了。”八刺点点头,便一骑马直奔到城下,大叫:“城上的守将听着。皇上今日回銮,御驾离此不及半里了,快报给大小臣工,出城迎驾!”八刺连喊了几声,才见城上一声鼓响,立出一个老儿来,但见他白发如霜,银髯垂腹,正是大丞相伯颜。八刺怔了怔,忙拱手道:“銮驾将至,丞相为什么不去迎接?”伯颜冷笑道:“皇上在哪里?为何不先令飞骑报知?”八刺扯谎道:“已有御侍来传谕,怎说不曾有?”伯颜厉声说道:“既是圣驾,你后面带着许多人马做什么?”八刺见说,晓得有些不妙,待回马下令攻城时,忽听得城内连珠炮响,城外金鼓大震,人马遍地杀来。八刺大惊道:“咱中了奸计了!”回顾张九思等,叫军速退,早已来不及了。

  左有秃不鲁,右有阿里不花;达札儿从正面杀来,伯颜自领五百御林军,从城中杀出。四方面的人马,把八刺、张九思、完颜明等,团团围住在中央。八刺的人马,本是些乌合,怎经得官军的一对仗,便各自抱头逃命。八刺喝止不住,就挥着大刀,拚命地冲杀。正杀开一条血路,要打马出去时,当头碰着秃不鲁,一支长枪,似蛟龙般地望着八刺刺来,八刺忙用刀架住,两人就在阵前大杀起来。那完颜明和张九思,也敌住了阿里不花。达札儿举着双锤,飞马助战,还有四五个将士,围住了伯颜厮杀。老丞相伯颜,虽然八十多岁的人了,他那一根九节槊却还不老,看他力战五将,愈战愈精神抖擞,大喝一声,槊起处两将翻身落马,三人中‘将扭枪刺来,伯颜让过,轻舒猿臂,把那将拖住勒甲,望地上一掷,兵士上前,绳穿索绑地把他捉去了。还有两个将士,自知不是敌手,飞马落荒而逃,伯颜就马上按住了槊,拈弓搭箭,一箭射去,一将又应弦堕马,被兵士们获住。那一个却逃得远了,伯颜赶不上他,回马来助阿里不花。张九思独战阿里不花,本已有点费力,怎经得呜颜一条槊,好似生龙活虎一般一个失手,被阿里不花砍在右臂上,只得伏鞍逃走。阿里不花随后迫去,伯颜便帮着达札儿,来斗完颜明。

  那完颜明是元朝有名的猛将,他因怨恨朝廷不加爵禄,所以和八刺同谋,想争一分土地。这时他力战伯颜和达札儿,全没一点惧色,那一口九环大刀,使得呼呼风响,竟没一点儿空隙。伯颜和达札儿,双锤一槊,也是十分地厉害。不料那阿里不花杀了张九思,从斜刺里飞马杀来,一枪望完颜明搠去。完颜明万不料有人暗算,忙闪躲过去,腿上早中了一枪,这里达札儿的锤又从当头打下,完颜明架开锤,伯颜的槊又突然刺来,完颜明不觉“哎呀”的一声,腰里着了一槊,那鲜血似潮般地流出来,左臂上更吃达札儿打了一锤,阿里不花的枪尖,正搠在完颜明的咽喉里,任完颜明怎样的英雄,也有些禁不住了,一个筋斗,跌落马来。八刺方和秃不鲁杀得难解难分,回头见完颜明堕马,心里一慌,手也松了,刀法未免散乱,秃不鲁乘间一枪,刺在八刺的马眼上,那马便直立起来,将八刺掀落在地,恰巧达札儿的一骑马驰到,飞起一锤,把八刺打得脑浆进裂,一缕魂儿,望阎王殿上去了。伯颜指挥军马,一阵的战杀,把八刺的三千人马,杀得七零八落,积尸满地。

  伯颜这才鸣金收军,自和达札儿等,策马缓缓地进城,早有文武大臣,出城迎接进去,到宁安殿里,伯颜居中坐下,众大臣上前参见毕,伯颜首先说道:“现在御驾在上都宾天,国内无主,须早明大位才是。”里多亲王见说,便起立道:“皇上并无嗣子,继统的事,还须老丞相谨慎从事。”伯颜说道:“储君未定,倘就皇族中选择,本非外姓臣子所得妄言。但老夫受先皇倚托之重,今日不得不从权行事了。就咱的主张,永王答刺麻次子怀宁王海山,宽宏仁德,颇有人君的气度,咱意欲迎立为君,不知列位意见怎样?”众大臣齐声道:“丞相的主见自是不差的,任凭英断就是了!”伯颜见众意相同,便派左丞相赤里乌,持节去迎怀宁王,入都嗣位,一面就在京师,替铁木耳发丧。

  那怀宁王海山,是答刺麻的次子,答刺麻是世祖的太子真金幼子,算起来海山是世祖的玄孙哩。铁木耳嗣统,封海山做了怀宁王,令出居绵州。海山的为人,性极和婉,待人接物,也是很谦恭。参军留不哥,常说海山有人君之度。

  一天留不哥寿辰,请海山赴宴。海山见是留不哥的事,自然如期前去,他只带了三四个从人,到了留不哥家里,见州尹杜卜等一班官吏,把他迎接进去。当下堂上摆起筵宴来,灯红酒绿,大家就一杯杯地欢呼畅饮。酒到半酣,便有四个蒙古的歌女,打扮得红紫青绿,一边唱歌,一边便替海山斟酒。那海山本是个初经女色的少年,见了这种艳丽活泼的歌女,怎不心动呢?又加他有了酒意,两只眼珠儿不住地瞧着四个歌女,那歌女给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得低着头微微地一笑。杜卜在一边,已看出海山的用心,因附在他的耳朵,轻轻地说道:“王爷如瞧得起这几个歌女,咱明天就叫他们送去,伏侍王爷如何?”海山见说,只是笑着不答,脸儿不禁热辣辣红了。杜卜晓得海山的脸嫩,就唤过一个侍女来,向她讲了几句,那侍女笑着进去了。过了一会,却见进去的侍女,已扶着一位美人儿,姗姗地走将出来,她人还不曾到席前,一阵香味儿先已随着风直吹过来。

  那美人儿走到海山的面前,便似风吹柳枝般,飘飘地行下礼去,低低地叫了一声“王爷”,她这一声好似初出谷的春莺,觉得尖脆柔婉,令人听了,真是心醉。海山见她行这样的大礼,慌得立起身来,还礼不迭。因忙迫中忘了嫌疑,竟伸手去搀她的玉臂。那羊脂玉般的粉臂儿,又嫩又是腻滑,触在手里,真和绵团儿一样,怎不叫海山魂销呢,他握着美人的玉腕,几乎爱不忍释,引得那美人嫣然地一笑,忙把手缩回去,趁势立了起来。海山回头见杜卜看着他微笑,觉自己酒后失仪,一时很是惭愧。那美人起身去坐在席旁,一手执起酒壶,便替海山斟酒。海山正在逊谢时,忽见留不哥走出来,向杜卜丢一个眼色,留不哥便来陪着海山,杜卜忙离席,领着那美人,姗姗地进去了。海山因不见了美人,好似失了什么珍宝似的,举止应对,不免乖张。忽听得堂上鼓乐齐鸣,杜卜已匆匆地出来,一手拖了海便走。跑到堂前,只见红烛高烧,一个华服的玉人,已立在那里,杜卜便推海山上前,和那美人并立了,高唱一声“拜”,那玉人早跪了下去,海山也不知不觉地屈膝去。不知海山和那美人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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